第4章

我沿着那熟悉而又阴森的小径,缓缓来到之前关押师兄的地方。四周静谧得可怕,只有我轻微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过道里回响。

“阁下,哪位?”黑暗中传来师兄沙哑而又透着几分沧桑的声音。

“师兄,是我。今夕何年了,师兄?你在这被囚已过了三百多年。”我轻声回应着,目光努力穿透那浓稠的黑暗,想要看清师兄的模样。

“我找到了一个男孩,他在大汉年间,于那旱灾肆虐之时找到了地下水,救了一整个村子的人,百姓们皆尊称他为神明之子。我本是怀着满心好奇前去探寻,究竟是何人能有如此非凡本事,配得上这般荣耀称呼。可未曾料到,他竟让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并非是来自于实力悬殊的压迫,而是仿佛从灵魂深处涌起的颤栗。我瞧见他的眼眸之中,盘踞着一条奇异的金色幼虫,那幼虫闪烁着神秘而又令人不安的光芒。”我边说边走近师兄,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得一丝线索。

师兄沉默良久,那沉重的锁链随着他轻微的动作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我查阅了诸多古籍资料,却始终毫无头绪。他来到山上之后,千方百计地拖延练气的时间,甚至在化气入体的关键之际,竟悍然动手刺向自己的丹田。我想,他定是能看到我们所无法触及的那个世界,能洞悉这迷障之后的真实人间。”我皱着眉头,脑海中不断浮现麒麟那令人费解的举动。

几百年的孤寂囚禁,已让师兄的语言能力退化到了极为严重的程度,他艰难地开口道:“所以他是你等的那个机会?”

“差不多。但他仅一人之力,想要推翻这自亘古便存在的庞大腐朽体系,何其艰难。所以,师兄,我需要你的助力。”我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师兄却只是苦笑:“你还在妄图探寻那个秘密啊,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大可再将我囚禁三百年,我亦能熬得住。或许一百年前,我尚会对此好奇,只是如今,我唯盼那秘密能成真。”他的声音虽微弱,却透着一股坚定。

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该为师兄的坚持而欣慰,还是为前路的迷茫而忧虑。

“做到了,只差一场大乱。只是如今,我亦迷茫,到底该将仇恨归咎于我们这群所谓的仙长,还是那些可憎的寄生虫子?或许是前路,希望太过渺茫,麒麟亦是整日郁郁寡欢。我需要一个契机,让他与大师兄会面。”我喃喃自语着,似在向师兄诉说,又似在自我思忖。

于是,我唤来了麒麟。彼时,阳光正好洒在昆仑山那雕梁画栋的宫殿之上,麒麟恭敬地站在我面前。

“这些时日见你,眉头紧锁,可是修行遇到难题了?”我关切地问道。

麒麟微微低头,禀报道:“禀师尊。近日修行,总觉心生烦躁,无法静心。”

“可有解法?”我顺势追问。

“机会来了。”我心中暗忖,随即说道:“修行之路本就漫长,若一味急于求成,反倒易停滞不前。实不如放松一下,去看看山水,舒缓那紧绷的神经,循序渐进,才是正途。弟子可明白?”

麒麟若有所思,片刻后答道:“谢师尊教诲。”

自那日后,昆仑山的清晨便多了一道独特的风景——麒麟每日绕山晨跑。仙山之上,长烟袅袅,云雾如轻纱般缭绕在山间。桃李树林郁郁葱葱,那鲜嫩的绿意在清晨朦胧的烟雨里若隐若现,卧于那缥缈的风月之中,宛如一幅天然的水墨画卷。而师兄的地牢极为隐蔽,隐匿在山的深处,被层层叠叠的法术与机关守护着。即便麒麟的眼睛异于常人,在这多日的晨跑中,也多次与那入口擦肩而过。

时光悠悠流逝,我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的力量愈发雄浑磅礴,距离渡劫期已近在咫尺。这本该是无数修仙者梦寐以求的境界,可我却第一次觉得这过高的修行天赋竟成了一种累赘。

“倘若能放缓这进程,或许能有更多时间去谋划应对之策。”我暗自叹息着。

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一个祥和的清晨,阳光温柔地洒在大地,炊烟袅袅升起,溪水潺潺流淌,山下的红尘之人刚刚从睡梦中苏醒。麒麟如往常一般晨跑,此刻正靠在一棵树上,静默地凝视着远方。而那棵树,正是师兄地牢所在之处。

我隐匿在云层之上,目光紧紧锁定着麒麟,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兴奋。

“无他,只因那棵树背后,隐藏着或许能改变这一切的关键。”我心中默默念叨着。

环顾四周,一片静谧,不见人影,亦无兽踪,实乃天时地利人和。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我心中一狠,手指轻轻一动,一道天雷自天际落下,精准地劈在那棵掩藏着地牢路口的苍天古树上。

“轰!”巨大的动静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麒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吸引,疾步向那棵树走去。他的目光定在那被天雷劈开的树洞处,脸上露出震惊与疑惑交织的神情。

“他发现了!”我在云层之上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全然忘却了自己身为仙长应有的稳重形象。但一想到重获新生、打破这黑暗局面的机会就在眼前,又有谁能淡定自若呢?

我目送着麒麟缓缓进入地牢,随后抬手留下一道障眼法,将那入口再度隐匿起来,便悄然离开了。

“此刻,唯有静候佳音,一切皆看天意了。”我心中默默祈祷着。

自那日之后,麒麟的眼神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清明,晨跑愈发积极,似是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他时常往藏书阁奔走,埋首于那浩如烟海的古籍之中。其中一本名为《九州回忆录》的古籍,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借来此书,细细翻阅。随着阅读的深入,我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华夏修仙千年以来,竟一共有四十三名走火入魔之人。其中四十位被无情处死,三位被封印,而师兄便是我亲手封印的昆仑派入魔人。如今的他,修为尽废,被金铁锁链紧紧环绕,牢牢固定在那冰冷的墙壁上。

但相较而言,这还算幸运的。蓬莱和归异两派的入魔人,命运更为凄惨。一个被囚禁于风林火山之中,日日饱受那炙烤之苦,凄厉的惨叫在山谷中回荡;一个被关进金铁笼子,沉入那冰冷黑暗的海底,不断在溺死与清醒的折磨中循环往复,永无解脱之日。

“是啊,那些杀死了丹田粘虫,发现了修仙奥秘之人,粘虫又怎会轻易饶恕?”我心中暗自思忖。

“我不知道师兄是否已将杀死虫体之法告知麒麟。但麒麟不时会死死盯着那古朴的巨钟,眼神中透露出诡异的兴奋。莫非……是钟声?摧毁巨钟便是破局之法?”我心中疑云密布。

在我眼中,那传承千年的古朴巨钟,散发着淡淡的功德金辉。它见证了昆仑千年的风雨沧桑,屹立不倒,是昆仑的象征与骄傲。

“可如今,它却成了这谜团的关键所在。只是,这真的会是那破局之关键吗?亦或是,这样的巨钟,不过是黏虫故意诱导我等看到的假象?”我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我的修为,乃是丹田那只令人作呕的粘虫所赋予,甚至我的身躯也已被其侵蚀,化为狰狞恐怖的怪物模样。如今的修仙体系已然趋于成熟,整个昆仑大乘期的存在不过四位。除去那两位沉睡的太上长老,一位是我,另一位便是我师傅。合体期的长老亦不过五位,所以合体期以下的弟子几乎占据了昆仑的九成九。我深知,这看似稳固的修仙体系,实则如同一座看似坚不可摧却暗潮涌动的大厦。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百丈高楼塌于地基。”我与师兄、麒麟,便是那妄图探寻蚁穴与松动地基之人。

接下来的几日,麒麟闭关不出。待到他出关之后,寻了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开始实验他发明之物。那是一个小巧的丸子,看似平凡无奇,却可远程用灵力操纵引爆,威力大约等同于一个元婴境界修士全力出手的强度。

我隐匿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麒麟专注地摆弄着那丸子,心中既充满了期待,又隐隐担忧。

“这丸子,会是打破黑暗的利器,还是引火烧身的祸端?”我默默思索着,目光紧紧跟随着麒麟的一举一动,等待着未知的命运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