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秋闱
- 红楼之宰执天下,截胡可卿
- fu6AA7
- 4241字
- 2025-01-18 16:21:28
贾敏深知此理,边哭边咬牙:“究竟是哪个宵小之徒,屡次针对我们家,从小到大,这已是第几回了!”...
此人行事谨慎且极有耐心,长久以来未曾放弃,更是一直隐匿得极好,“不行,得写信让祥儿回来,他在外头,危险重重。”
林海长叹:“我也忧心祥儿,但他不能永远宅在家中,他身边有人保护,去广州我也已安排妥当,有人会照应,别太忧心。”
贾敏愁容依旧,怎能不忧?那可是她心头肉啊。
正为儿子忧心忡忡,贾敏又接金陵来信,言其侄贾珠参加秋闱时遭逢小雨,考棚漏雨,他不幸病倒,最后一场考试时发烧晕厥,未能完成试卷,此次秋闱无望。
贾珠深受打击,病稍好转便乘船返京。
阅信后,贾敏眉头紧锁,不禁叹息:“珠儿运势不佳。”
她心疼贾珠,曾从儿子口中得知贾珠对此次秋闱寄予厚望,如今失望至极。
他等不及病愈便离开金陵,应是不愿再触景生情吧?
贾敏欲劝,却又一时语塞。
于是先提笔给贾政写信,嘱其宽慰贾珠,莫给压力。而后才给贾珠写信。
他还年轻,不过十七八岁,再等三年亦不过二十。
在科举考生中,仍属年轻一辈。
科举之路,鲜有人能一帆风顺。
此理贾敏明白,贾珠亦懂,只是情绪上头时,难免钻牛角尖。
贾珠心中充满了自责,回想起昔日表弟曾好心提醒他关注身体健康,还列举了他人生病错考的事例,而他却将那番话视为耳边风,未料转瞬之间,自己也沦为了那样的例子。
重返京城,他精神萎靡,病体未愈,缠绵病榻之中,身心俱疲之下,贾珠敏锐地捕捉到了父母态度中那不易察觉的变化。
他们没有责备,只是叮咛他要调养身体,但贾珠慧眼识情,从他们勉强的笑容和难以掩饰的失望眼神中读出了一切。
与昔日中秀才归家时的热闹相比,如今他生怕哪里做得不好,惹来长辈的不悦。
贾珠心中的悔恨如潮水般涌来。
此次秋闱,他本对前两场考试信心满满,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秋雨病倒,错失了机会,意味着要再等上三年。
三年后,妹妹便快十九了,在那个年代已算大龄,即便届时一切顺利,能将妹妹接出,她的婚嫁之事也已大受耽搁。
这一切,他难辞其咎。
他陷入迷茫,情绪日益消沉,终日躲在房里,书读不进,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整个人日渐消瘦。
见他如此消沉,李纨心生怜悯:“大爷,可曾饿了?我特地为你熬了碗甜汤,多少喝两口吧。”
“大爷,今日园中菊花正盛,不如我们一同去赏?”
然而,无论她如何劝说,贾珠都无动于衷。
王夫人得知后,责备儿媳无能,亲自携宝玉前来开导。
她心中既有不甘也有失望,原本已幻想过儿子中举后的荣耀,如今却化为泡影。这段时间,她甚至不愿面对儿子,但眼看儿子长时间自我封闭,她终是于心不忍。
踏入长子院落,望见儿子躺在床上,一副颓废模样,王夫人泪眼婆娑,心痛如绞:“珠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这是在剜娘的心啊。”
“我这些日子忙,没顾得上你,你就变成这样了,你媳妇是怎么照料你的?”
贾珠轻轻摆了摆手:“与她无关。”
王夫人:“怎会与她无关?她无需操持家务,唯一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你,这点事都做不好!”
一番数落之后,王夫人才低声安慰:“珠儿,你还年轻,一次失败算得了什么,这只是个意外。下次绝不会再分到漏雨的考棚,也不会再病倒。你有才学,再多三年沉淀,定能取得更高名次。”
“你看看宝玉,因你茶饭不思,心里挂念着你,人也瘦了一圈。你是兄长,该振作起来了。”
贾珠惭愧地低下头:“是儿子不孝,让太太和弟弟担忧了。儿子只是后悔,当初表弟劝我,不可整日埋首书卷,应强健体魄,以免考试时病倒,我未听其言。若我当时能多注意些,今日之事便不会发生。”
提及与他同样遭遇漏水考棚的考生,并非所有人都像他这般病重昏迷,若他身体稍强,或许也能撑过去。未料,王夫人听后却怒不可遏,浑身颤抖:“林祥、林祥他竟敢如此诅咒你?!”...
“他怎配做弟弟?定是见不得你好,故意说这些话吓你,你却这般单纯,真被他吓住了!”
王夫人之所以如此言辞,皆因她回想起林祥考秀才时,自己在佛前虔诚祈愿,却未得佛祖垂怜,林祥并未落榜,反倒是如今,遂了那小子的心愿,自己的儿子却名落孙山!
“他表面唤你兄长,实则不愿你风头盖过他,那些所谓忠言,实则暗藏祸心!”
她愈说愈觉言之有理。
贾珠闻此,惊愕不已,万没料到母亲竟会如此揣测,双眼瞪得浑圆:“太太,您误会了表弟,他实则是出于好意提醒我!”
王氏冷笑连连:“珠儿,你太过纯良,不知人心险恶,有些人表面甜言蜜语,内心却巴不得你跌入尘埃。”
贾珠不敢苟同,连连摇头反驳:“太太为何如此看待表弟,实则是您对姑姑与表弟心存偏见,方有此想。”
王氏愈发气恼,声音高亢,直指林祥:“好似他对你情深义重,那你置我与宝玉于何地?”言罢,她猛地拽过身旁的贾宝玉,将其拉到贾珠床前。
贾宝玉一脸茫然,不明所以,怎料太太与大哥竟争吵至此,还动了手。
正欲呼痛,抬头却见王氏面容扭曲,惊恐之下,愣了片刻,随即尖叫哭喊:“走、走!您不是太太——”
他心中的太太,绝非如此可怕模样!
而林祥对此番荣国府的争执毫不知情,直至后来收到家中来信,信中除却关怀与家中安好,还提及了贾珠因病未能完成科举之事。
对此,林祥并未感到意外。
能顺利参加完科举者,身体自不会差,秋闱与春闱,既是对学识的考验,也是对身心的磨砺。此番贾珠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
林祥并未劝其释怀,此类话语贾珠想必已听腻,于是他只在信中分享了些当地的趣事。
世界广阔无垠。
一次失误,并不算什么。
既然要寄信,林祥便给荣国府上下都写了信,这些信件将随他的家书一同先送至扬州,再转往京城。
在家书中,林祥详述了这段时间的经历。因周连运带他海边漫步,偶遇一只大海龟,借此机缘,他们结识了一位名叫奥罗拉的金发商人,他来自遥远的西方,跨海而来,在盛朝经商,足迹遍布各地。
林祥在信中挑选了几处趣闻,如某国女王当政、人们酷爱香水、拥有庞大船队出海远航等。
随信一同寄回扬州的,还有辣椒与南瓜种子。
辣椒是林祥与周连运参加诗会时,在花园中偶见,众人皆将其视为观赏之物。
南瓜则已融入当地饮食,其藤蔓、果实乃至花朵皆可食用,易栽种、饱腹感强、耐储存,一棵便能结出数十斤乃至上百斤果实,在屋角地头种上几棵,青黄不接时便能派上大用场。
因此,虽传入时间不长,但在当地传播迅速。然而在江南,林祥却未曾听闻,这也有其缘由。
一是交通不便,许多农民终其一生都未曾离开村落,出门需面对复杂路况、路匪野兽,还需克服语言障碍,一地一方言,绝非虚言,有时同一县内便有多种方言。
更不必提那昂贵的路费了。
众多农民辛苦劳作,也仅仅是勉强维持生计,哪里还有余钱他顾。
正因如此,若无官府鼎力相助,好物难以迅速传遍这广袤国度。
国家之辽阔,实属罕见。
林祥将种子寄回,并详尽描述其特性,林海定能洞悉其价值所在。
至于辣椒,暂且不必急于推广,先自家享用,待名声渐起,再行推广也不为迟。
关于这两种作物,林祥心中已有盘算,他打算在广州购置一处庄园,位置偏僻无妨,土地亦不必过于肥沃,因他并非用以种植水稻。若日后有其他物种仅适于南方生长,此处便可作为试验之地。
在家书中,林祥对奥罗拉的描述略显简略,实则此人颇为有趣。...
奥罗拉身形魁梧,拥有一张俊朗的西方脸庞,出身不俗,祖上曾为贵族,然他这一脉未能继承爵位,仅分得些许财产,后便投身商海。他胆识过人,组建船队远航经商,此番已是第二次踏足盛朝。
他经营之业五花八门,不拘一格,凡有利可图、便于贩运之物,皆在其经营之列。此次他便携带了木材、珠宝、香料等物而来。
为与之结交,林祥初见时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奥罗拉的态度随即变得热络起来,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旅途中的见闻。
奥罗拉深知这片土地的主宰者。
加之周连运家中亦有官职,且就在广州任职。
在他的盛情款待下,周连运对海外世界充满了无限向往,听得如痴如醉,恨不得亲身出海一探究竟。
然而,无需林祥提醒,周连运自己便已料到家中的反应,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深知,若向家人提出出海之念,恐怕自己的双腿都难保。
既然无法亲自出海,那便只能从他人口中满足这份好奇了。
他们时常去找奥罗拉“叙旧”,聊着聊着,林祥便向奥罗拉提出了请求。
“我欲建一植物园,搜集世间珍稀植物,望你出海时能帮我留意,带回些种子或幼苗来。”
随后,他重点描述了一种曾在梦中见过的树,“其树干若被划破,便会流出白色液体,宛如泪珠,那是我的幸运之树,能为我带来好运,望你能帮我寻到。”
此类请求并不敏感,林祥并非不想探讨各地的粮种,如玉米、土豆等尚未传入之物,但这些话题颇为微妙,海外商人亦非愚钝之辈。林祥若开口索要,他们岂会轻易相让?
即便愿意,也定会索要天价。
因此,林祥深知不可操之过急。
奥罗拉欣然应允。
为何称他为妙人?妙就妙在他极力劝说林祥信奉他们的宗教,声称他们的主神无所不能、无所不知、至善至美……
他如此热衷,也是因他们传教之路颇为坎坷。
奥罗拉虽非专业传教士,却是个虔诚的信徒。他们目前在官府指定的地方仅开设了一两家教堂,其他地方皆被禁止。
他们难以觅得一位虔诚的信徒,平日里教堂虽不显冷清,却也是依靠种种努力换得,若非如此,只怕门可罗雀,鲜有人至。他们信仰的传播受阻,既因教义难被世人接纳,又受官府态度的掣肘。
因此,每当遇见官宦人家的子弟,奥罗拉总不忘借机宣扬他们的信仰。
特别是林祥,他竟能领悟奥罗拉言中之意,这让奥罗拉深感其天赋异禀,仿佛命中注定应归入他们行列。于是,他对林祥愈发热情,并引荐了自己的挚友,传教士阿尔文,与林祥相识。
阿尔文学识渊博,记性超群,其所在的教堂总是人潮涌动。原因无他,阿尔文身兼医者,定期于教堂内设摊义诊,免费为民众疗疾。
林祥对此颇感兴趣,此次出行,王越亦随行左右,虽祈愿一路平安,但若有不测,有医者相伴自是安心。
而今,这位西方传教士不仅医术可取,或可互补长短,更兼阿尔文爱书如命,随身携带的书籍对林祥而言,无疑是难得的宝藏。
阿尔文为传教计,爽快地答应了林祥借阅书籍的请求,对于王越欲学些皮毛医术,他亦不以为意,毕竟他本就因事务繁忙,在贫民中收了几名弟子以助力。
在阿尔文看来,本地医生多对他们持排斥态度,仅有少数表现出兴趣与积极。如今,有官员背景的学徒加入,无疑是增进与林祥关系的良机。
周老太爷得知林祥与这些洋人交往甚密后,眉头紧锁,告诫道:“异族人之心,难以揣测。这些蛮夷唯利是图,无道义可言,你不可轻信。”
至于那所谓教义,更是无稽之谈。
什么原罪之说,岂可轻信?
“听听便罢,莫要当真。”周老太爷语重心长地说。
林祥点头应允:“我只是好奇罢了。”
他自不会将这些人视为善类,他们只是在发现大盛非其可轻易操控之地后,才变得“彬彬有礼”。西方已踏上殖民之路,所幸,经多方查证,蒸汽机尚未问世,这让林祥稍感宽慰,否则他将忧心忡忡。
现在,一切尚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