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叮嘱

本就对李氏这儿媳不满，加之不喜之人将至，王氏屋内瓷器更迭频繁，以泄私愤。

然私下如何发泄，面上事务仍需妥善处理。

史氏与贾赦、贾政，对林祥小三元之事皆欢欣鼓舞，每得喜讯，必于门前燃放鞭炮以示庆贺，闻其将至，更是喜出望外，急令王氏整备院落，务求尽善尽美，稍有不如意，史氏即令王氏整改。

王氏唯有强压不悦，勉力而为。若她撂下挑子，史氏定会启用邢氏，此乃王氏所不愿，她绝不会给那出身微寒的大嫂可乘之机！且贾府上下，皆沉浸于喜悦之中，连她的宝玉，也因这位未曾见面的表兄赠予玩物而生好感，更何况他人？

她只能闭门，与心腹周瑞家的倾诉：“真不知他何以成长至此，自幼便善笼人心，与其母如出一辙！”昔日贾敏亦是如此，早年便以美貌与才情闻名，令众人黯然失色，如今其子似要重蹈其覆辙，王氏岂能甘心？

“他小小年纪，哪有这等才华？想必是其父暗中相助，这三元之誉，背后是否干净，尚待考究。若被人揪出破绽，那便有趣了。”

周瑞家的深知此时只需应和：“是极，林老爷昔日乃探花之才，有他出手，区区秀才何足挂齿……”

王氏在这边恶意揣测，那边贾敏却是满心骄傲与不舍，望着已高过自己，近乎成人的儿子，眼眶泛红，几欲劝其留下，此去路途遥远，又无长辈照拂，她满心忧虑。

但儿子此行，不仅为参加珠儿婚礼，更有其他要事，劝阻之语终是咽回，只能反复叮咛：“至京城，便住你外祖家，你外祖母早已备好居所，所需尽管言明，那是至亲之地。在外行走，务必谨慎，莫让人算计了去。”

贾敏此言非虚，因儿子小三元之名，有人已不顾颜面，白日之下，恨不得直接攀附，幸得儿子机敏，才免遭算计。

甚至有人听说林祥已有娃娃亲，却依旧锲而不舍，意图挖墙脚，甚至提出是否有纳妾之意，令他哭笑不得。

林祥自然明了：“母亲放心，儿子心中自有分寸，此时不宜早婚。”

“何况，既已许诺佳人，此生必不负她也。”

他心智成熟，犹如历经沧桑的成年人，对于那些豆蔻年华的少女，心中无半点非分之想。

他人如何，他无从干涉，但自幼受红色文化熏陶的他，绝不会有此念头。

贾敏连连颔首：“正是，无需急切，待时机成熟再说。”

夫君曾言，儿子如今考取举人已胜券在握，三年后更是胸有成竹。

而那时，儿子也不过弱冠之年而已，彼时议亲亦不晚。

若能在十八岁春闱中脱颖而出，高中进士，贾敏心中甚至有一些迟疑，那秦家女是否还配得上自己儿子吗？

到那时，京中贵女，无有我家配不上者。

要悔婚吗？自己又不忍。

不过现在有些想太多了，到时再说吧。

更何况秦家女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去如此简单......

“还有，你虽懂事，但为娘还需叮嘱，到了京城，莫与表姐过于亲近，你们皆已长大。”

提及此事，贾敏语气略显沉重。那些信件皆未回复，她已知娘家心意已决，非她所能改变。

林祥点头应道：“表姐如今也是二八年华。”

贾敏轻叹：“是啊，快16岁了。”

心中暗自思量，不是今年便是明年，她便将踏入那深宫之中。

侄女未来如何？贾敏心中并不乐观。

而娘家此举，也揭示了一个她不愿面对，却又不得不提的现实——娘家已渐趋没落。

若家中男丁能撑起门户，又何需女眷如此不明不白地入宫？

临行前夕，林祥来到林海书房，林海满心忧虑，再次向他详述京城局势，叮嘱他务必小心。

...

尤其是那些试图拉拢他的皇子，若在他这里碰壁，难保不会转而向林祥下手。

林祥神色凝重：“父亲，我明白了。”

今年皇上曾一度病倒，三日未朝，虽然后来康复如常，但人心已生波澜——皇上年迈，太子之位却悬而未决。

此后，不断有大臣上书，恳请皇上早定太子。

皇子之间亦是明争暗斗，拉帮结派。如今的京城，已成为风暴的中心，这股风暴正逐渐蔓延至四方。

扬州去年盐税高达三百余万两，占全年税收近两成。

得益于发达的水系，扬州成为盐运与漕运的枢纽，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以往，皇子们的拉拢尚算隐晦，但自皇上病后，他们愈发急切，动作频频。有的甚至已露出威胁之意。

若最终有人登基为帝，保皇党的林如海恐难逃清算。

因此，林海急需了解京城的最新动态，尤其是那些参与夺嫡的皇子们的情况。

作为皇上的心腹，林海远在扬州，难以第一时间洞悉皇上心意与京城风向。

荣国府亦不可靠，贾政连朝都上不了，且缺乏敏锐洞察力。

林海曾有位二师兄在京城，但见风向不对，为求自保，已调任外地。

虽有其他渠道获取信息，但可信度存疑。

何人能比儿子更可信？

如今儿子已获功名，正该出外历练。

他到了京城，便是林海的眼睛，可助他辨别信息真伪。

况且，林海深知儿子才华出众，这两年更提出诸多宝贵建议，令他受益匪浅。

“在京城，你切勿出头露面，更不可张扬。若有人欺你，也莫一味忍让。”

“京城水深，你需时刻保持清醒。”

“父亲，若时机成熟呢？”

林祥一问，林海沉吟良久。

时机成熟，即新君人选将定之时。

林海深吸一口气：“随机应变！”

即便儿子下注，也不能代表林家。

此时，儿子的年纪正是最好的保护伞。

即便失败，林家也不至于覆灭。

林祥郑重承诺：“父亲，我深知此事重大，绝不会轻举妄动。”

他手握原著般的线索，足以大致预测那最终登基的新君之选。

尽管如今他的出现如同蝴蝶振翅，引起了不少变数，但此类关乎国本的大事，往往自有其定数，他目前尚无力撼动皇室的根基。

再者，他深知皇上虽因病体显弱，看似风烛残年，实则寿数未尽，未来还将以太上皇之身，掌控朝堂多年。即便知晓新君人选，急于投靠也是大忌，需谨言慎行。

因此，林海这位坚定的保皇派，绝无可能轻易改换门庭。新皇初登大宝，又岂能与太上皇争锋？

太上皇执政数十载，而今幸存的皇子皆是历经争斗，最为狠辣之辈已在早年叛乱中陨落。只要太上皇一日未逝，新皇便难以随心所欲。若太上皇仍紧握大权，其亲信若贸然转投新皇，新皇又能否护他们周全？

林祥对此持谨慎乐观之态。

林家远离京城，虽避开了风暴中心，却也导致消息闭塞。若非亲信，谁敢将如此机密之事书于纸上？

如今他科举得志，本无意继续闭门苦读，欲行万里路以增广见闻，而京城，自然是他的首选之地。

在林海、贾敏的万般不舍，以及黛玉的泪光中，林祥乘船踏上了北上之旅。

随他同行的，除经验丰富的杨管家外，还有六名护卫、两名随从，以及他如今的得力助手之一，青竹夫妇。

一行人挂着旗帜，旅途顺利，未遇波折，恰好在贾珠大喜之日前夕抵达京城。

他先回林府探望，府中仆人早已得知少爷归来，兴奋地将府邸打扫得一尘不染，随时恭候主人入住。

林祥在家中休整一日后，方前往荣国府拜访。

贾家对林祥的到来极为重视，林祥刚踏入荣庆堂，除当值的贾政外，贾府上下主子皆在。

见贾赦也在场，林祥心中微讶，此人竟未沉溺酒色，莫非有要事相商？

史氏站在堂前，林祥一进门，她便紧紧握住林祥的手，泪光闪烁：“你娘心硬，一去多年不归，我知她是为了你们，也不忍责怪。祥儿，你长大了，我们收到你娘报喜的信时，别提多高兴了。”

她望着林祥的目光满是慈爱，林祥忙安慰道：“外祖母莫伤心，我们一切安好，母亲也常提起家中。此次归来，母亲还备了许多礼物。”林祥深知史氏的慈爱中夹杂着复杂情感，虽感念却不完全沉浸其中。

听他此言，史氏破涕为笑，擦去泪水：“你娘是个孝顺的孩子。”待她情绪平复，林祥依次向各位长辈行礼问安，随后在她身旁落座。...

此时，林祥方有机会细细打量众人。数年时光流逝，史氏鬓发已添银霜，岁月痕迹清晰可见，但她面色红润，眼神灵动，显然生活依旧如意。

大舅舅贾赦面容浮肿，眼袋低垂，昔日俊秀已不复存在，显然是酒色过度所致。

一旁的大舅妈邢氏衣着华丽却略显老气，面容呆板，但看向林祥的目光却带着几分和蔼。或许是因为每次赠送礼物时，他都不曾忘记她的缘故？

她爱财之名日盛，对林祥有好感也在情理之中。

相较于她的黯淡无光，王二太太显得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尽管面对林祥时笑容略显僵硬，但她整体上洋溢着喜悦之情，透出一股子扬眉吐气的气概。

也难怪，如今贾家日渐衰落，而她娘家哥哥王子腾却仕途顺畅，成为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中官职最高者，儿子也颇有出息，她自然感到意气风发。

接下来是贾珠，林祥看到这个表哥，心中不禁暗自叹息，或许他无力改变贾珠英年早逝的宿命。

眼前的贾珠依旧瘦削如柴，显然他并未善待自己的身体，他自己都不以为意，旁人又能如何相劝？

贾元春站在他身旁，身姿亭亭玉立，气质沉稳大方，加上她那端庄的容貌，一看便是长辈们会心仪的模样。

看似没有野心，也没有怨怼，这样的状态真的适合进宫吗？林祥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她捕捉到了林祥的目光，微微一笑后便低下了眼帘。

林祥在她眼中既未看到野心勃勃，也未发现怨天尤人，她进宫，是出于自愿吗？

林祥知晓她一向聪慧过人，或许她早已洞悉自己的命运，选择了坦然接受。

紧接着是贾琏，他与林祥年龄相仿，如今已初具男子汉的气概。

他继承了贾家人俊美的外貌，宛如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少爷。

他注意到林祥的注视，特意向他眨了眨眼，林祥也回以微笑。

再往下便是年纪更小的表妹表弟了，迎春和宝玉两人林祥还未曾谋面。

如今迎春已六岁，宝玉四岁。

从他们对史氏的亲近程度便能看出宝玉的受宠程度。

史氏一落座，宝玉便自然而然地依偎在她膝上，这一举动显然已是习以为常。

相比之下，迎春则乖巧地站在一旁，不敢有丝毫逾越。

贾宝玉好奇地打量着林祥这位陌生哥哥，当林祥的目光与他相遇时，他立刻露出笑容，主动靠近，态度十分亲昵。

“林哥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林祥笑了：“我们是亲戚，长得有些像也不奇怪。我妹妹也跟我长得很像，日后你们见面了，或许你也会觉得眼熟。”

林祥这是在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宝玉听得似懂非懂，懵懂地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脸上的肉也跟着颤了颤。

他年纪尚小，胖嘟嘟的，今日又穿着一身红衣，活像个大红包，长得如同年画上的福娃娃一般惹人喜爱。

看到他这副模样，林祥即便对原著中的他有所不满，此刻也不禁笑出声来，实在是太逗人了。

林祥的话让史氏颇为赞同，她一手轻抚宝玉的脸庞，一手紧握着林祥的手：“这话在理，都是亲戚，宝玉啊，你可知你祥哥哥最近的喜事？”

贾宝玉眼睛一亮：“我知道！祥哥哥得了小三元！”

他虽然还不清楚这具体意味着什么，但知道这是件大喜事，因为祖母、哥哥姐姐以及两位老爷都对此赞不绝口。

史氏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没错，他得了小三元。你日后要多向他学习，也考个小三元，再争取考个状元。”

听到这话，贾宝玉顿时愁容满面，把脸埋进了史氏的膝间，显然是对读书这件事感到抗拒。

王氏见状暗暗皱眉，儿子已经四岁了，是时候开始读书了。

然而因为小儿子长相酷似老国公，老太太对他宠爱有加，儿子一撒娇说不想读书，老太太就真答应了。

贾赦一直耐着性子等待时机，见差不多了，便提出带林祥去他的书房看看。

贾母没有阻拦，她目送着外孙离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惋惜。

他们家适龄的孩子只有元春一个，可惜元春的前程已经注定，不然亲上加亲该有多好。

可惜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