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把什么都忘了

安与时正在装晕。

她被裴允好好的放上马车,听着安府门里撕心裂肺的痛呼,和安应淮疯魔般的吼叫,嘴角差点没绷住。

正在竭力忍,又听周婧芙声嘶力竭的尖叫响起:“我是安家的人,你们怎可动我?我是正经官家的女娘,你们竟敢……放开我,都放开!”

“我不要去紫光寺,我要面圣!要面圣!”

“救命啊,来人啊!你们快看看,这些人……呜呜呜!”

被堵嘴了?

安与时再也忍不住,不顾伤势坐起来,掀开车帘往外面看。

周婧芙被一个红甲卫拽着,已经被拖进黑黑的小马车了,整个人还不肯认命的用力挣扎,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活该!”安与时暗爽,又看了一眼乱哄哄的安家大门。

宾客们迷茫又慌张,纷纷假笑着撤了出来,府里的人四处奔走,慌个不行。

她放下车帘,有些无奈。

“不装睡了?”裴允一直盯着她,颇为好笑的开口。

一开始,他就知道这丫头身子骨硬朗,虽然内伤外伤都有,却也没有多严重。

安与时一顿,有些尴尬的瞥了裴允一眼。

自己一直以为裴允不可能护着她,结果最后帮她出气的人,还是裴允。

最可笑的是,她以为自己长了嘴,只要及时回来,当众说清楚一切,安家的人便不敢再对她怎么样了。

可她太过天真,居然小看了安家对名声的看重,对她的狠心和无耻,更小看了他们的谋算和手段。

也是,能在这等封建阶级社会当上大官的,能是什么普通人?

她,前世生在和平美满的国度,才真是一个没心计没计较的蠢人!

“多谢将军。”她扯起嘴角笑了笑,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裴允低笑:“为何装晕?”

说话间,马车和后面众多的红甲卫一同启程,摇摇晃晃的,让安与时差点一头栽倒。

好在裴允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皱了皱眉,干脆把她扯到自己身侧坐着,顺手捞了个软枕垫在她腰后。

长腿一别,把她牢牢定在窄小却很温暖的小角落里。

她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裴允生得极好,这会一身军甲精神奕奕,衬得身姿愈发挺拔,一颦一笑间,皆是前世那些影帝都没法演绎出来的王者霸气。

所以此刻的她,比前世碰见总理和上将之类的人物,还要紧张些许。

这里,可是视人命如草芥,说杀就能杀的地方。

“将军是刚回京的,为着我在安家出手,虽然将军可能不怕,可到底得罪了这些勋贵,再不济,也会被人重重参上一本。”

安与时认真开口:“在这个时候,我被外人以为已经晕死过去,好歹将军身上的罪名也……”

“我是你兄长。”裴允靠在靠背上,慵懒地盯着她。

一口一个‘将军’的,莫名有些难听。

安与时顿了顿,笑了:“阿兄。”

裴允的眉头越发皱紧,这称呼,也一般的很?

“阿兄,朝堂安定不过短短几年,你一直在外征战,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你的功绩,安家又是根基深厚的百年勋贵,与其他家族盘根错节,此时阿兄掺和其中,必定会对阿兄不利。”安与时分析着,心里也越来越沉,“是我拖累阿兄了。”

她一开始确实不信裴允,可裴允是真心把她当妹妹的,不然怎会这般不顾一切?

真有人对她好了,她却觉得惶恐。

裴允目光灼灼,这丫头,字字句句都在替他考量,实则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是不想欠了情,想两不相欠,从此无甚关联?

“你不信我?”裴允目光凌冽,她清清冷冷的,周身裹满了绵软的刺,叫人无可奈何。

顿了一瞬,他面上多了几分严肃:“与时,你是孟氏满门遗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丝血脉,于理于情,我都得护着你,也会护着你!”

安与时忍不住笑了出来:“阿兄的亡母也是孟氏女,与我母亲是姐妹,阿兄便也是孟氏血脉,怎的我会是最后一个?”

这个表兄,说话怪怪的。

裴允移开视线,干咳一声,道:“你且安心,今日之事闹得再大,也伤不到我的根骨。”

说完,他又有些不耐,蹙眉板起了脸:“一身伤势不够疼的?这些事,用不着你来琢磨。”

“哦。”安与时撇撇嘴,这个阿兄,还有一点凶。

她也移开视线,百无聊赖的打量着马车里诸般陈设,甚至都忘了问裴允要带自己去哪里。

一路上,裴允没再开口,但不知为何,时不时的就要瞟她一眼,脸色也越来越臭了……

自己是有什么地方得罪这个表兄了?

马车稳稳停住,紧接着就听到女医的声音:“将军,表小姐,裴府到了。”

安与时看了裴允一眼,先一步跳下马车,牵动浑身伤势,疼得龇牙咧嘴,也没敢发出什么声音来。

裴允气势不一般,现在两人又不熟,她还是老实一点吧,别再招惹裴允。

迎面又看到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子走出来,看到她这狼狈模样,面露不忍,温声细语的道:“表小姐,小的是裴府管家,您可以称小的一声老袁,府里已经备好厢房了,先去歇息,让翁娘子为你治伤吧!”

“多谢袁管家。”安与时回以一笑。

袁管家一顿,这般和气?

也不想外人传言的那般,是个无礼跋扈之人呐!

他招招手,命府里的婆子跟上去伺候,才又走向马车,道:“将军,一切都安置妥当了。”

裴允缓缓下来,脸色沉的能滴水,反把袁管家吓了一跳。

“将军这是……”

“小没良心的!”裴允盯着安与时的背影,咬牙暗骂。

袁管家霎时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两声,低声劝道:“将军,表小姐只当您是她的表兄,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便想起来了,也不敢认啊!”

不说便罢了,一说起来,裴允愈发恼火:“你在京城时日不短,她在安家如何,难道你不知情?”

“将军,属下才回来半个月……”

袁管家倒是有心开脱,可恨裴允完全不给机会,已然跟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