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莫秸卖力‘推销’,李持盈却只微微摇头。
她并不是恪守清规戒律,而是作为公主有皇家仪态,多年以来养成了习惯。
清雪见李持盈拒绝,莫秸的手却没收回去,便出手一把夺了过来,“不就是蒜吗?说得那么与众不同,要是没有别的吃食,把早上银饼还我,还什么挚爱亲朋...”
“没问题,你等着。”
莫秸回答得很干脆,起身便向草庐走去。
这举动,让三女为之一愣,特别是公主李持盈,对莫秸更为疑惑。
年纪轻轻隐居在此,说话做事都不像普通人,但身形肤色又像真隐士,究竟是寒门子弟,还是山里普通的百姓?
一年都吃不上肉,讹二十两却说还就还?是畏惧我的身份?
李持盈想不通。
忽听清雪在旁嘟囔:“这厮虽被我拆穿,但却不是个老实人,我们吃了他几块肉,估计最多能退一半。”
“我看他挺坦诚的,要不要赌一赌?”
飞燕的搭话帮腔,让李持盈也来了兴趣,好奇问道:“你想怎么赌?”
“嘿嘿,如果莫秸等会全退,姐姐就吃他一瓣蒜?”
“要是不全退呢?”
“那我吃。”
清雪这时犹豫起来,她想拿了银子催促离去,心说如果再吃他的蒜,不得一直待在这儿?
已经知道是狗肉,再香也不好继续吃,这吃得半半拉拉的,不如早些下山饱餐。
就在这时,李持盈拍了板。
“这赌得有趣,我给你们见证。”
“阿郎...”
清雪本想不赌,但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莫秸出现。
他大步流星走来,将那银饼轻轻放在桌角,端碗拿筷同时说声‘收好。’
早上讹清雪二十两,只是回应她的嚣张跋扈,也想为家里添点农具、种子,现在见过贵人玉真公主,认为她不会不讲理。
再说吃了我的肉,还好意思逼我搬家?
至于没钱买农具与种子,莫秸心里一点也不慌。
既然选择在此隐居,就该像天上云般自在,日子怎么舒适怎么来,要是到这里还继续卷,岂不白白重活一回?
他在原来世界,努力学习、拼命工作,为了在向往的大城市立足,被房贷、车贷压得喘不过气,裁员失业就马上去送外卖,几乎一刻都不得闲。
当生活变成生存,整个人就麻木了。
到了这半山草庐,没有老板的责骂,没有同事勾心斗角,没有生活鸡零狗碎,睡觉睡到自然醒,每天时间反而变长了。
在此虽然过得清贫,但耕种自乐、身体健康,低欲望却在享受人生。
两世为人,莫秸很有自知之明,就是有【谷神命格】加持,那也只是种地好手,但本质上还是普通人。
回到古代,就比别人聪明?或者说掌握先机?
这里是大唐,他对这朝历史止步课本,其实算不上多熟悉,如何去纵横捭阖?
能背出几篇唐诗宋词,写诗写得过李白杜甫?或许就这么简单过一生,未必不是一种圆满。
当然,在自己的隐居之处,有美人赏心悦目,也是一大乐事。
所以莫秸归还银两,并没有与清雪计较,反而热情招呼众人,说道:“即便世人对食狗肉有偏见,你们就说香不香吧,另外我这里没外人说三道四,几位姑娘可放心品尝,这会肉炖得更烂也更香,我也不收钱...”
“你会这么好心?”
清雪带着质疑追问,并伸手抓住一块蒜瓣。
赌输了,她得认。
“银两不还了么?我刚才就说过,若这锅肉吃不完,最后是要扔掉...”
莫秸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看见清雪居然在吃蒜?
喂!这不符合你的人设。
“姐姐,如何?”
“有点辣...”
“刚挖的新蒜自然辣,你不妨再吃一块肉。”
清雪对狗肉反应最大,莫秸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姑娘竟真听话,就着蒜又吃了一块肉。
“果然滋味独特,他真没骗人...”
“是吗?我也尝尝。”
看到飞燕也来抓蒜,莫秸再次对李持盈‘推销’:
“贵人姑娘,我们两人都吃了蒜,没闻到刺鼻气味吧?这生蒜有助吃肉解腻,真建议你试试。”
“等一会,另外,别叫贵人姑娘,这听起来很奇怪,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第一次见你,知道不更奇怪?”
莫秸听得云里雾里,暗忖你是贵人了不起,我就该知道你是谁?
李持盈满脸狐疑,扭头看向北方山下,喃喃说道:“你既隐居此山,可知山下道观来历?”
“我孤身在此,实在不知...”
“呵...好吧...”
莫秸表情不像伪装,李持盈不想继续试探,同时看到飞燕对她点头,便补了一句‘我姓李’,之后也拿起蒜瓣尝试。
“李姑娘好...”
“莫先生,敢问你今年青春几何?隐居在此多久了?”
飞燕接下话腔开口第一句,就难倒对李持盈打招呼的莫秸。
只见他抓脑袋,半天憋出一句:“山中不知岁月,我不知来了多久,年龄也记不起了...”
“哪有自己年龄都不记得的?”
“我真不记得...”
不是莫秸打马虎眼,他前世活了快三十岁,但这具身体显然更年轻,只是穿来全无记忆,原主隐居多久根本不知道。
看到众人表情各异,他又笑着打起了哈哈,“你们就当我十八岁好了。
“十八?”
“对啊,我这个人有个特点,对于不知道对方年龄的,都一律默认十八。”
“那我呢?”
旁听的李持盈,也被勾起兴趣。
莫秸笑曰:“你们要是不便说,我都会当作十八。”
“呵呵,先生真会打趣...”
李持盈竟被逗乐了,飞燕又连珠炮发问:
“先生刚才说狗肉滋补,你莫非懂岐黄之术?”
“先生不记年龄,总记得父母家人,或者家乡何在吧?”
“栅栏上的花很好看,是先生特意栽种修剪么?不知叫什么名字?”
......
飞燕人美嘴甜,莫秸都一一作答。
李持盈与清雪,则在旁边吃边听,偶尔也搭上两句,气氛又变得欢快。
莫秸炖的这一锅狗肉,最后都进了大家肚子。
什么以食狗肉为耻,什么不食韭蒜荤物,都没逃过真香定律。
在草庐待了两个时辰,直到别馆的扈从找上山来,她们才在莫秸的指点下,从他下山的路径离去。
临行之前,清雪借着进屋倒水,将银两又偷偷留下。
三人根据指点,先下到沟中小道,再一路向北而行,于黄昏前出到峪口。
玉真公主的别馆,就在就峪出口附近、延生观下方,依山傍水、景色秀丽。
莫秸的话,真假难辨。
飞燕刚一回到别馆,就奉命去寻仆从问话,这些人久居此地、耳听八方,或能知晓莫秸底细。
而李持盈略作休息,便漫步来到别馆诗板屋。
她仰着头,在悬着的诗板丛翻找,同行的清雪疑惑问道:“阿郎找谁的诗?奴婢帮你一起。”
“记得叫李白,他也来自蜀地。”
“啊?哦...”
清雪闻言一愣,但马上帮忙寻诗。
莫秸说他家乡在蜀地,阿郎真对莫秸上心了?
“李白是吧?我找到了!”
“嗯?拿来我看。”
李持盈接下诗板,只见牌板上刻着:
玉真之仙人,时往太华峰。
清晨鸣天鼓,飙欻腾双龙。
弄电不辍手,行云本无踪。
几时入少室,王母应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