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诗词,如烟花在脑海中炸开,每首都绚烂惊艳。
莫秸置身其中,表情时而凝重时而窃喜,忘了旁边有人在等待。
李持盈观之心下一沉,遂蹙起眉头出声提醒:“作不出吗?”
“嗯?”
“你快些啊!”
清雪坐在一旁看得急了,上手拉拽莫秸衣袖催促。
莫秸笑着颔首致意,然后看向李持盈,说道:“倒是思得一首,就是不太正经...”
“不正经?”
李持盈蹙眉不散。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莫秸意识到着急说错话,赶紧作出解释:“不正经是与律诗相比,格律没那么规范...”
“无所谓。”
李持盈淡然摆手,喃喃对曰:“就像你送王维的《消愁》,词曲一样与规范迥异,但掩饰不了好内容,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本宫不会古板考究,快开始吧。”
“那好。”
莫秸扶着桌案站起身,背负双手缓缓走到窗边,开口道出第一句:“雨打梨花深闭门...”
窗外此时没下雨,也并没有种植梨树,而且就算梨树开花,也不是这个时节。
这与前两首相比,起势已经弱了三分。
所以说,这不是用心之作?
正当李持盈心生失望,莫秸又吟出令人意外的下半句,“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三女俱是一惊。
前半句七个字,后半句八个字?
他刚才说不正经,强调格律不够规范,原来真就这么随意?
不过前半句的普通,突然被后半句拉回来。
飞燕、清雪都看向李持盈,两人的眼神好像在提醒她:阿郎,他把你写进去了。
李持盈哪能听不出?
她立刻从刚才的失望,转变成对下文的期待。
莫秸吟出第一句,突然骚包原地转过身来,盯着李持盈吟出第二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李持盈刚舒开的柳眉,这一刻又重新收拢回来,心说你要写我就好好写,谁曾跟王维花前月下?他根本就不上路好么?
而莫秸的下一句,更让她哭笑不得。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好嘛,我蹙个眉也招你了?
谁能让本宫流半滴泪?当我是普通女人?
李持盈心里嘀咕,已盘算着让莫秸再来一首。
毕竟现在这首写得不实,但莫秸的视线又转向窗外,吟出最后那点睛之句。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莫秸吟完负手而立,与窗户及前方景色融为一体,仿佛一张带框的写意画。
嗯?
掌声呢?呐喊呢?
他故作高深没马上回头,心说我掏出唐伯虎这首词,你们为什么没一点反应?
难道哥们没挑对?这个时代容不下么?
也不对啊。
李白有清平调,不也是词吗?
其实不是三女没反应,而是她们听了都很震撼,虽然格律的确不规范,但内容却是完全点题。
唐朝人对于诗的理解,就如未来人对歌的理解,虽然自己可能作不出,但不影响欣赏他人诗作。
李持盈听完回味没着声,飞燕、清雪都相互对视肯定,但不能替公主说满意。
清雪与莫秸接触略多,对其印象由起初的粗莽,到现在已是敬佩欣赏,刚才见他‘艰难’吟出一首,却见李持盈没发表意见,心里不禁起了担忧。
“阿郎,莫先生这一首,似乎点题了?”
“点题?是啊...”
听到主仆两人对答,莫秸心里终于长舒一口气,但对众人表现不满意。
就这点反应?看来还是太超前,可能接受不了。
莫秸担心李持盈纠缠,旋即转过身来走回桌前,立刻行礼请辞:“公主满意就好,我饺子包了、诗也作了,这就回去了?”
“急什么?”
李持盈看了他一眼,正色说道:“你饺子还没吃呢,我岂是刻薄之人?坐下吧。”
“呃...”
莫秸尴尬一笑,指着窗外解释道:“秋后天时短了许多,估计再一会就得暗下来...”
“你隐居在此,还怕走夜路?现在不是有狗吗?”
“这...”
“饺子马上就好,你安心吃完再走,顺便陪我说说话。”
李持盈语气没有商量,莫秸只得尴尬坐回原位,与公主被动应答交流。
第二轮饺子上桌,她又以为小白送饺子为由,支开了飞燕与清雪。
当厅堂就剩两人,李持盈当即看向莫秸,一脸玩味问道:“王维说之前那首《消愁》,是你根据他经历所作,我想问你刚才吟的诗句,是根据谁的故事而作呢?”
“啊这...”
“是我么?”
“公主天潢贵胄,怎会有如此烦恼...”
莫秸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摆手搪塞后又补了一句:“我就是应题而作,并没有什么特指...”
“我又没有烦恼,王维难道没告诉你?不过内容确实与我无关,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小女人,更不会为男人流泪。”
“是是是...”
“不过...“”
李持盈没理会莫秸敷衍,反而调转话锋意味深长问道:“最后那句‘晓看天色暮看云’,好像与你的隐者生活很契合,你是在写自己未来的妻子?”
“妻子?”
莫秸闻言一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喃喃说道:“我就一隐居的村夫,谁愿意跟着吃苦?从来没想过娶妻...”
“以你之才,只要肯下山做事,还怕娶不到妻?”
“关键我不下山,公主别光说话,饺子快凉了。”
“呵呵。”
李持盈淡淡一笑。
她理解不了莫秸想法,但也没纠结在这话题上,跟着说道:“你也别光说话,吃饱点等会还爬山。”
“欸,多谢...”
“对了,在这终南山隐居,也就夏天凉爽惬意些,其余季节不如山下,你究竟图什么呢?”
“此地四季有景,可不仅仅夏天惬意,就拿这个时节来说,山里有不少好货,捡秋就是乐趣...”
莫秸知道她想劝自己下山,但既然坚定了隐居的想法,怎么可能被三两句话打断?
再者说,【谷神命格】能种好东西,万一换了地方不出怎么办?哥们刚刚种了一亩小麦,明年还等着收获力量呢。
我也不是不能下山,先攒个上千斤力量再说,否则怕出门被人欺负。
两世为人,莫秸得出一个结论。
只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才是能够立足世界的底气,所谓平台的重用、老板的赏识、华丽的头衔,不过是随时可拿掉的袈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