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昏暗后,王唯回到现实。
睁开眼,刺眼的光芒让王唯抬手遮挡。
移开手,他看了眼太阳的位置。
估摸下时辰。
“好像没过多久,大概半个时辰吧。”
王唯从巨石上起身,低眉喃喃道:
“游戏里的时间流逝大概是现实的一倍。”
“以后我倒是可以尝试在方寸天地修炼。”
时间也不早了,王唯便拿起洒扫工具回杂役院。
至于这龟蛇崖,一两天是打扫不干净的。
临走之前,王唯在一处残缺的龟形石刻上揩了把灰,抹在脸上。
杂役院内,一众弟子早已等的急不可耐。
几名伙房弟子担起两大桶饭菜摇摇晃晃的来到杂役院。
“开饭了、开饭了!”
用木勺敲在饭桶上,“哐哐”作响,一肥头大耳,长着酒糟鼻的伙房弟子对杂役院众弟子大喊道:
“急什么,一顿不吃,饿不死你们。”
不少弟子低声怨言道:
“说好的,一周至少可以见三次荤腥,可自从我上山来,一月难见一次!”
“哼,倒是这些伙房的一个个吃的油光满面。”
“嘘——慎言、慎言!”
“敢做还不让人说了?再说了,他们又未必听.....”
“嗯?”
下面叽叽喳喳的声响,自然入了那酒糟鼻弟子的耳朵。
那弟子听得甚是火冒,当即扣住盛饭的勺子。
“谁在下面叽叽歪歪呢!有胆子就站出来。”
一语既出,下面瞬时无声。
“就你们,每次还要我们伙房亲自送!怎地,还不满意?”
武当山观宇众多,饭堂有限,所以一般情况下,部分俗家弟子并不在饭堂内用膳。
这也就导致了部分伙房弟子嚣张跋扈,不把这些俗家弟子放在眼底。
众俗家弟子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纷纷哑口无言。
他们可不敢招惹这些伙房的人,万一以后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了。
其余伙房弟子也借机发难道:
“就是、每次都是你们!这么大桶饭,担得我肩膀生疼。”
“再说话,下次就不给你们饭吃。”
“嘿嘿,我看你们就是矫情,饿个几天就安生了。”
这些杂役弟子约莫有二三十人,此刻却被七八个伙房弟子痛骂,却连还嘴都不敢。
见众人如此反应,为首的伙房弟子甚是得意,两手环抱胸前,扬起双下巴,冷笑道:
“从今以后,你们杂役院弟子每日餐食减半,若是再闹,让你们以后连口热的都吃不上!”
伙房弟子正嚣张得意之际,院门被缓缓推开,一灰衣男子踏步入院。
“哟,这么热闹呢?”
此人自然是王唯,后者自然也察觉到了院中异样。
不用猜,他都知道。
多半是伙房那些人做的过火了。
堂堂武当又不缺钱,练功更要耗费气力,怎么可能在门下弟子吃饭这种事上节省。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伙房弟子从中贪墨了不少银钱。
王唯亦是吞咽下口水,他也好久,没有吃到肉了。
想到此处,他凝眉,没好气的瞥了眼为首的伙房弟子。
“嘿,还敢瞪我!”
那酒糟鼻伙房弟子正愁找不到人来杀鸡儆猴呢。
这不,正好来了。
王唯这个万年老油条,上山五年还没拓脉的庸才,他自是认得。
没潜力,不怕未来得势,资历又老,说得上话。
正适合杀鸡儆猴!
伙房弟子冷哼一声,当即撸起衣袖,叉腰上前,庞大的身躯挡住王唯的去路。
看出其来势不妙,王唯驻足,将洒扫工具放在一边。
“赵二愣子,你失心疯了?”
自上山以来,赵二愣子一直担着这送饭的差事,王唯当然认识。
那被王唯称为赵二愣子的伙房弟子生得膀大腰圆,松活着筋骨,大踏步的走上前,肥硕的身躯甚至遮住了大半阳光。
“没什么,最近练功有成,手痒的很,想找王师兄切磋一下。”
武当并不禁止门下弟子私下切磋,就算王唯将事捅到各位师叔那里去,他也不怵。
只能怪其学艺不精罢了。
说完,赵二愣子酒糟鼻一耸,似是闻出些什么,又仔细闻闻,最后目露贪婪,一双眼睛落在王唯身上。
面色微沉,王唯撒开手,朗声问道:
“你确定?”
他很清楚,赵二愣子就是在拿他立威。
赵二愣子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不然呢,你以为我在与你说笑不成?”
话音落下,赵二愣子大手一挥,其余伙房弟子组成人墙,隔断了王唯与其他俗家弟子,也阻断了王唯的退路。
不少俗家弟子担忧道:
“王师兄,小心啊!”
“胜不过这死胖子就罢了,不要硬撑啊。”
“王师兄,快跑啊,你不是他的对手。”
平素王唯也算是与人为善,老好人一个,所以在众俗家弟子中也是人缘较好。
听到这些话,王唯好似如风过耳,浑不在意。
他低下头,自顾自的疏松筋骨关节,嘎吱作响。
“嘿,王唯,你还真——”
“嘭!”
始料未及的一声,众人回首看去,赵二愣子被踹翻在地。
谁能想到竟是老好人王唯率先发难。
好一个不讲武德!
“可恶!”
摔得狼狈不堪的赵二愣子满脸是泥,双手撑地,还想起身,可迎接他的又是一脚底板。
“王唯,你找死!”
“呜啊,快放了我,不然,待会有你好看的!”
赵二愣子抱头怒骂着,口水都要喷到王唯脸上了。
“哼!”
王唯怎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劈头盖脸又是几脚,根本不给赵二愣子起身的机会。
赵二愣子体格本就比他大,武功也是伯仲之间。
谁输谁赢,不就是看谁时运好。
“该死!”
赵二愣子仰天大吼一声,两只粗壮的大手忽的青筋直露,泛着铜铁色泽,两手横抱,竖在头前。
“当啷”一声,王唯吃痛,弯着腿,单脚向后趔趄几步。
“唔,好硬!”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王唯回过神来,瞳孔微缩,目光震惊的看向对手。
刚才那一脚,他就像踹在一堵墙上一般。
疼得他脚尖止不住的轻颤。
片刻,王唯心中便有所猜:
“横、横练功夫!”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
“这家伙哪里来的横练功夫?”
要知在武当,俗家弟子只能得授《八段锦》和《童子功》等基础的浅显武功,需得等到成为六戒弟子才能有感悟高深武学的机会。
“这家伙偷学武功?”
王唯脑袋轻摇,又否定道:
“也有可能是他的家传武学吧。”
“是你逼我的!”
没了王唯的压制,赵二愣子得以起身喘气,他眼露凶光,暴喝一声,拧紧拳头,便朝王唯杀来。
王唯本就缺少对敌武学,此刻失了先机,心头也是慌张起来。
但事到临头,也只能撑着脖子硬抗。
“武当长拳!”
有眼尖的弟子一眼便看出,赵二愣子使的是武当拳脚武学——《武当长拳》
侧身横挡,避过赵二愣子一拳,王唯刚想喘口气,迎面赵二愣子又是一记反手单鞭。
王唯弯腰躲过,右手虚握,作势要击赵二愣子下路。
后者赶忙紧闭双股,收手护下。
可王唯只是围魏救赵罢了,他抬腿轻移,向后退去,与对手保持距离。
“找死!”
得知被耍,赵二愣子大吼着又冲了上来。
眼看着赵二愣子就要冲到身前,王唯退无可退,只能抬手,作双臂抱圆状。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呵斥遏住止住赵二愣子身形。
“住手!”
话音落下,一道青色身影自树上缓缓落下,隔开王唯与赵二愣子。
“你是何人?敢坏我.....”
话到一半,赵二愣子停下脚,瞪大眼睛看向那道青色身影。
来者着青裙墨褐,肩披霞帔,头顶莲花冠,自天而降,仿若仙人。
“私下比武,可有师长在旁?”
听声音,沉厚平缓,是一中年男子。
王唯率先反应过来,躬身抱拳道:
“师叔,是这赵猛寻衅生事,弟子只是自保而已。”
也不怪王唯“恶人先告状”,毕竟本就是赵二愣子先找事的。
“你、你说什么浑话!不是你先....”
“够了!”
沉厚声音隐含内力,震得众人不敢再发一言。
那中年道人向前踱三步,神态端正,想是修道有成。
他低眉看了王唯和赵猛一眼,目光最后停留在王唯身上,略显温和。
“今日之事,贫道会一五一十的告知愚茶师叔,尔等且等着。”
低着头,王唯与赵二愣子对视一眼,无奈答道:
“是。”
其余众弟子也是拱手行礼。
私下里,众人已是心惊不已,纷纷猜想,这是哪宫师叔。
王唯低着头,悄悄向上,透过指缝瞟了眼,他也后知后觉,面前这道人怎么称呼愚茶为师叔呢?
按理来说,这年岁应与愚茶师叔同辈才是。
虽然他很感激这道人的出现,可一想起又要被愚茶师叔斥责,脸色亦是微沉。
“你且过来。”
指向王唯,中年道人讲道。
“是。”
见中年道人点向自己,王唯手心发汗,心中暗道:
“难道是游戏的秘密暴露了?”
“不会呀,根本没人看见。”
“是哪里出了纰漏不成?”
心底虽打鼓,但面上,王唯还是不动声色,来到中年道人身前。
“师...”
话未说完便被中年道人的言语打断:
“贫道且问你,你们这里谁叫王唯?”
“王唯?”
“嗯。”
“正是弟子,不知师叔找弟子何事?”
言语中透出几分惊讶,中年道人点头问道:
“你便是王唯?”
“是的。”
王唯依旧面露疑惑,很是好奇面前这道人找自己干嘛。
院内其他人也是踮起脚、竖起耳朵细细听着,特别是那些伙房弟子。
这王唯,什么时候,攀上高枝了?
就连赵猛也是提心吊胆。
“妈的,这王憨娃什么时候有这等关系了?”
中年道人背手于身后,颔首又道:
“贫道道号白仓,你在烟井峡相助华山派高徒一事,贫道已听清灵师弟说了。”
“哦哦。”
王唯哑然失笑,心道:
“原来是这件事呀,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游戏的事暴露了呢。”
中年道人拂袖转身,再道:
“你做的很不错,我武当乃玄门正宗,赏罚有名,你的奖赏过几日便会与你。”
“多谢师叔。”
“嘁,一也,此是你应得的,乃门内的奖赏,非我一人之意。
二者,贫道虽年长许多,但在门内与你等同辈,呼我师兄便是。”
知道自己说错话,王唯按捺心喜,赶忙又道:
“师弟知错。”
“你等莫要再起是非,近来武林豪杰皆上我武当观礼,乃我武当十数年难遇之盛事,绝不可有人打扰。
再有下次,贫道定告知愚茶师叔,重罚你等,可明白。”
听出白仓师兄言外之意,王唯拱手谢道:
“多谢师兄。”
白仓道人并未回应。
等王唯抬起头时,面前已无人影。
“就这么走了?我还想举报赵猛呢。”
王唯双手环抱,嘴里喃喃道。
在武当,偷学武功、中饱私囊可都是大忌。
那些嚣张跋扈的伙房弟子也灰溜溜的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真没礼貌。”
不知想到什么,王唯蹙眉,暗忖道:
“希望白仓师兄可以将赵猛唬住,不然日后可就真吃不到热乎的饭菜了。”
原本王唯还想与白仓道人打好关系呢。
结果白仓话带到就走,一点都不给王唯攀关系的机会。
说实话,王唯其实并不是很想与赵猛动手,可那赵猛竟将主意打到他头上。
以王唯的性格,怎能咽下这口气。
原主性子太老实,甚至有点软弱。
既然他做主,就不能再如以前一般,任他们呼来喝去了。
就在王唯沉思之际,肚子“咕噜”一声将他拉回现实。
“确实有些饿了。”
他扭头,看向饭桶方向。
时间也不晚,应该还有饭菜吧。
兀一转身,他眉头微皱,其余人竟然都离他有七八步之距,跟避瘟神一样,生怕与他有半点干系似的。
“王师兄!”
一俗家弟子想要与王唯打招呼,却又被身旁的人拉住。
“你疯啦,王唯得罪了赵二愣子,以后我们可得吃苦了!”
“可、可王师兄可是有.....”
“你晓得什么,你可知道赵二愣子有个叔父在戒律堂!日后有他好受的。”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不久刚回来的,以前一直在外打理武当的产业。”
声音太小,王唯也听不太清。
见众人交头接耳,他腹诽一句道:
“毛病。”
不搭理他们,王唯自顾自的走到饭桶旁,打好饭菜,来到院中央的大榆树下。
开吃。
管他什么事,等吃饱再说。
很快,王唯吃完饭,一抹嘴,将碗筷放回木桶里。
大致有七八分饱。
果然,一点荤腥都没有。
练武本就是耗费气力的事,连点油水都没有,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得寻空找机会打打牙祭啊。”
王唯挑出牙缝里的菜叶,心中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