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这些话好憨!”
红线先笑了,她很能吃,肉菜蔬菜已所剩无多,汤也稠了,碗筷子却还在手里捏着。
杜宗文道:“委实不知,还请赐教!”李平康捋着他的胡须,脸上倒没有为难的神色。红线道:“黄口小儿也知的,鬼神实有,神仙可学,飞剑是剑术,神行就是神行术,有力如虎是相扑,捷如猿鸟是轻身术。”
这跟没说一样呀!杜宗文一脸无语,道:“愿稍详言之!”红线吹着夹的菜道:“那我说不来,阿爷说吧。”
“老子是何人,说得许多明白。“
李平康站起来,踱了踱道:“自有天地便有鬼神,鬼神自然是有的,公子要问究竟但往庙观里去,若要亲眼目见,却要看机缘了。神仙可学,却非人人可学,要看根骨如何,有了根骨还得有仙缘,不然终不能至。”说了一大篇长话。
这些话其实也不过是现代世界里的老生常谈,学武要看筋骨,学仙要看根骨;武道于动中求之,讲究强筋健骨,气血饱满;仙道于静中求之,讲究强神定魄,精气充盈。
武道修炼之极,铜皮铁骨,有力如虎,捷如猿鸟!仙道修炼之极,遗蜕皮囊,长生久视,不死不灭!
两者都有道术可习,然师承不同,法也不同,各有各的不传之秘,而唯一相同的是用药。武道强补之药曰药,仙道则曰丹,混称为丹药,各有侧重。
“仙道与佛道相近,与儒道倒截然不同,儒道是求有知,求知之极是无所不知;仙道是求无知,妙的是修到致极也能无所不知,所谓神识!”
这些话其实都不新鲜,就是古代文献里记载的东西。杜宗文想要知道的可不只这些:“飞剑神行,是武道还是仙道?”
菜蔬一尽,红线便走了,碗筷也没有收。
李平康品了一口酒,看着杜宗文的眼睛哂笑道:“是仙道也是鬼道!”杜宗文高抬手低俯首道:“愿稍详解之!”
“仙道以神驭物,鬼道——借鬼神之力!”
杜宗文在心中将“鬼道”念了几遍,就想起墨家来,诸子百家,敬鬼事鬼的唯有墨家,墨家后期一分为二,一为工匠,一为游侠!而墨子是宋国贵族之后,宋国是殷商之后,殷商的特征就是事鬼,日常人祭,食人!
很显然鬼道即使不等于墨家,也应该是墨家的分支。也就无怪乎古代这些侠客们喜欢生吃心肝,蒸煮人头了,也就无怪乎唐传奇里的侠客们有那么多神鬼之能了!
“憎美人”以及“美人头”的源头莫不是从妲己那里来的,连周人也认为商之亡在听信妇言!
“太一”又作“太乙”,“帝”、“泰”音近,莫不就是纣王之父“帝乙”,纣王作为亡国之君自然会为殷商遗民所遗弃,而帝乙作为最后一位商王自然会受到一代一代的追念、祭祀。
而最后演变为“东皇太一”、“太乙天尊”,也许是商人有意的掩饰,也许是后人不知真相的歪解!
如果鬼神是存在的,如果鬼神的力量来源于祭祀,那么帝乙作为神明强大得可怕,因为他承祀了殷商十五代二十八王,他在位期间进行过大规模的人祭,他死后又受到了同样盛大的人祭,商灭宋祀,宋灭墨祀,血食一直未断。
而他成鬼成神时,老子、释迦牟尼、耶苏等五教首领都还未降生!
杜宗文抬起眼,想要问,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如果这是历史的真相,那么这也是他们鬼道的不传之秘,自己这么道出来搞不好就得给灭口!
“怎的?公子不信?”李平康脸上带笑,完全放开了。
杜宗文道:“愿一见阿叔神术!”李平康仰天大笑,猛然回身道:“好!看你有没有机缘!”便拔出腰中剑,划破左掌而舞,嘴中念念有词,几个招式后,那剑铿的一响,便飞脱了手,带着光华射出亭外,倏然消失。
杜宗文完全震惊住了,神思凝滞,连握草也忘了呼,稍怔过神来,要问李平康剑到了哪里,却猛然听得耳后风起,有破空之声迫近,急忙跳避,也是他的米踪步练得熟,身子刚动,剑擦耳而过,回到了李平康手中。
“阿叔好神通!”杜宗文高揖。
李平康笑道:“此非我之神通,乃鬼神之力,公子大有机缘,欲学之乎?”杜宗文道:“束修难备,不敢生此妄念!”他是心动而不敢动,既是鬼道便要事鬼,鬼神要的是血食,这血食可能还不是牛羊而是人牲!
按照甲骨文的记载,还可能是三天一小祭,五天一大祭。祭过了就得分食祭品,他他妈疯了,他敢学这个!李林甫看见的火光,可能是鬼火,这里应该死了不少人,难怪阴气沉沉的像深山老林!
“我可以帮你!”
李平康将剑入鞘,坐了下来,问道:“公子觉得红娘如何?可堪为妻妾?”杜宗文道:“姊姊清丽脱尘,可谓天下君子之佳偶!”这话说得很客气,他可不想有一个事鬼的妻妾。
“公子可怜她爱她?”
“姊姊确实可怜可爱,奈何…”
李平康打断了他的话:“好!公子一会杀了她,…”杜宗文忍不得嚷出声来:“什?阿叔说的是什话?”李平康笑道:“公子既爱怜她,便可取其首献神,神明乐享,乃肯垂顾于你!”
“姊姊不是阿叔之女?”
李平康将头一摇:“她非我所生,我所生者早已奉献鬼神!”红线提着一个篮子过来,这回走得不快。杜宗文道:“阿叔杀己子奉神?”
李平康道:“我命中有两子一女,两子未出生便已奉神,女七岁而献。”神情和语气都很平静,不见丝毫悔吝。
“荒唐!”杜宗文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李平康笑道:“荒唐?公子不见么,百姓养得好儿好女,无不思奉献于豪贵之家;豪贵养得好儿好女,无不思奉献于天家!鬼神至尊,以至爱奉献乃是常人之情,有什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