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前知 问道

古长丰就是唐传奇中的古押牙,古一的阿弟,二师兄的二主人,他嫂嫂不是说他随着一个什道人去茅山了吗?茅山在江南呀,却怎么就在长安城中?

“不知其名。”

李平康脸冷语冷,神情意态与在唐二娘店里完全判若两人。

杜宗文脸皮不薄,笑道:“阿叔可一直住在这里?”他还是想知道这古道人的更多信息,李平康既不知他名,如果也一直住在这里的话,那么这道人就极可能是新近来观中的,那么就有不小的可能是古押牙。

因为据程实讲,嘉猷观是去年三月初才遣了道术高深者来主持,古押牙极有可能就是这时节回长安的。

李平康不置可否,道:“若无他事,公子就请回罢,求的药我自送来与你!”杜宗文道:“阿叔,也不是为药,我将了好酒好菜过来,欲多奉阿叔几杯酒!”一转背,便看见程实在那里探头探脑。

“快去挑上来,寻着了!”

李平康便向亭子里走,站住便道:“公子欲要亲近,当先备束修!”杜宗文从“龙孙亭”三个收回目光,垂首道:“阿叔的束修小子实在备不来,最难者莫过于美人首。谓之美人,是目悦心赏,目悦心赏而断其首,非人也!”

李平康道:“公子既要做人,便不合亲近老子!我们做贼的,行的是鬼道,无所不为!”

这话雷人,可也真实不虚,职业化的刺客哪里还讲的人性!杜宗文默了默,问道:“阿叔看我如何人也?”李平康扫看过来道:“此问何来?”杜宗文笑道:“阿叔但答之!”

这话其实难答,论诗文可谓之才子,论音乐可谓奇人,论言行可谓狂人,李平康道:“非凡俗!”杜宗文抬手表示感谢,道:“阿叔许我非凡俗,我看阿叔亦是如此,纵使不能同道,权做个槛外之交又有什妨碍?我们襄阳有一句俗语,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

李平康哂笑。

杜宗文也笑,一掀袍子,在石凳坐了下来:“敢问阿叔,何谓太一神行术?”李平康不由地变了色:“你…你怎么知道的?”莫非是小贱人私会了他,说漏了嘴?

杜宗文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世间真有此术?”他又站了起来,凳子有霜,寒气刺骨。李平康不答,又问了一句:“你从何得知的?”脸眼都有些显凶了。

这时程实、程宝两个挑着担子过来了,杜宗文便不再管他,将行炉放在石桌上,添了炭,将锅架上去,汤已结了一层厚厚的黄油,盖了盖子,又将酒油盐酱醋糖以及切好的食材摆上桌,挥了程实两个下去。

“阿叔既得过我的开心丹,当知端由的!”杜宗文重新拾起了话头,又笑着问道:“姊姊呢?这是我襄阳烹饪法,唤作火锅,最宜冬日,她兴许喜欢的。”

李平康拧着眉头,愈发不解了,他是看过那个纸丸子,几句含糊不清的诗而已,与自己这又何干?

“我能前知,阿叔不知乎?”杜宗文揭了迷底。

李平康脸上狐疑,道:“前知?前知几年?”杜宗文将袖子一抖,背于腰上,侧身挺立,眺望亭外,道:“一千二百载!”李平康震惊之余,不由地笑了起来:“公子戏我乎?”

杜宗文指着亭外掠过的一只鸟道:“阿叔可知,千载之后,有物如鸟,其大如鹏,钢铁为体,中空其腹,不吸不饮,囊油而飞,吹风喷气,其翅不动,一日万里,翱翔九天,莽莽昆仑,茫茫溟海,皆在其下,而人端坐其腹,少则百人,多则近千,饮食休息,如在此亭,而此物者,非天地生成,乃人工所造!”目光灼灼,逼视过去。

李平康不信,可看着不像说谎。

“阿叔若不信,小子便说一个近的,道路传言圣人今日出幸华清宫,小子以为当迟两日!”

这话倒易验,李平康道:“公子既若大神通,为何不知太一神行术之真假?”杜宗文道:“见日月者,不见星辰;睹沧海者,不辨江湖。事有细大,物数无量,小子安能周知哉!”

“阿爷,是什的,好香哉!”

红线穿着一袭红裙,从左边翠竹掩映处转了出来,行得很快,飘飘然的,似踩了平衡车一般,杜宗文望着一瞬间便想起程实口中那个执火出入李林甫宅中的小儿来,要是这桩事是发生在五六年前,她可不就是一个小儿么,再加上唐传奇所记载的太一神行术,可不就是出入无阻,禁不可禁么?

“小姊姊,小生有礼了!”杜宗文出亭相迎。

红线满眼欣喜,旋即低头蹲了个万福,便往亭中与她爷致礼,转身看着桌上,似问又似自语道:“这煮的是什来?”锅盖白气蒸腾,已是沸了。杜宗文揭了锅,拿起了筷子,亲切介绍道:

“这叫火锅,顾名思义,就着火吃的,讲究个鲜热,这里有薄切的羊肉、猪肉、鱼片、虾仁、鸭血,菜蔬笋片、萝卜、冬苋、牛肚菘,阿叔和姊姊看喜欢吃什便下什菜在里面,看好便夹,不讲什礼法规矩的。”

递了碗筷过去,红线笑着接了,捧给了李平康。李平康愣了一下,还是接了。杜宗文筛了一碗酒过去,道:“这是琉璃客栈自酿的绿酒,唤作琉璃佛,吃了心空明,性欢喜,又增福寿,阿叔尝尝看!”

“姊姊可要尝尝?”

红线摇头:“我不吃酒的!夹了哦!”夹了一筷子羊肉。杜宗文道:“小心烫嘴!”红线果然就烫着嘴了,柳眉挑起道:“不是说要趁鲜热的!”

“也须有度!”李平康训了一句,又道句好酒,在石凳上坐下了。

“阿叔,凳子寒凉的!”杜宗文再筛了酒过去。

李平康不以为意,也拿起了筷子。杜宗文自己左右伺候,偶尔得闲才吃上一口,火锅不错,酸麻可口;景色不错,朝日已出,远近光影映照,风来一摇,便有万千变化,醒目开怀;意境更不错,翠竹石亭晨光冷,火锅香暖佳人笑。

红线渐渐露了本性,自在欢快起来,问起那首《春不晚》,谈起五音,问起七音。李平康脸色也平和了不少,吃得腹饱脸红,他问道:“公子问太一,是何主意?”

杜宗文放下筷子,叉手道:“小子本是凡俗,一朝开悟,知者不少,不知者也不少,故愿问道于长者贤者,鬼神实有乎?神仙可学乎?飞剑神行是何术?有力如虎,捷如猿鸟是何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