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仓中争斗,栽赃陷害

赵九是管着这座粮仓的主事。

自打陆管事把三个下九流的人安排进来,他就寝食难安。

这粮仓他经营了十年,中间的门道全在他手里。

可这日子眼看就要到头了。

一大清早,他就带着十几个伙计来到粮仓。

刚进门就闻到一股霉味,十几个被晒开的麻袋摆在院里,地上撒了一层稻壳。

这几天他打听过了,这三个人在江上混饭吃,大字不识几个。

现在却要来管这偌大的粮仓,分明是要动他的饭碗。

赵九站在粮仓门口,掸了掸身上崭新的蓝布长衫。

他今年四十出头,肚子圆滚滚的,脸上横肉堆积,一双三角眼总是眯成一条缝。

他推开了木门,霉味混杂着稻谷的气息扑面而来。

“十年了,整整十年。”

赵九踱步进入仓库,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稻壳,仿佛那是金子做的。

粮仓里光线昏暗,只有一道晨光从门缝照进来。

赵九伸手摸了摸墙边的木架,上面落了一层薄灰。

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指,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

“这都是钱啊。”

十几个伙计跟在他身后,听见赵九嘟囔着。

这些年他靠着粮仓的油水,不光在城里买了三间大瓦房,连儿子都送去沛州读书。每

一粒稻谷,每一个麻袋,在他手里都能变成银子。

转过一排货架,赵九突然站住了。

十几个被晒开的麻袋整整齐齐地摆在院里,阳光下泛着霉斑。

地面打扫得很干净,连平日里堆积的稻壳都不见了。

“混账东西!”

赵九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木桶。

这些年来,他靠着这些发霉的麻袋和稻壳,在账目上做了多少手脚。

现在好了,全让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给毁了。

赵九快步走到角落,掀开几个木箱的盖子。

箱子里原本藏着他这些年来的账目,每一本都记载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现在,箱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层灰尘。

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打湿了衣领。

赵九坐在一个麻袋上,脸色发白。

这些账本要是落在别人手里,他这十年的营生可就全完了。

“去,把那三个泥腿子给我叫来!”赵九的声音有些发抖,“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动我的东西!”

太阳渐渐升高,光线透过房梁的缝隙洒进来,照在赵九的脸上。

看不出喜怒来。

那些账本,那些私下的营生,都是他的命根子。

伙计们面面相觑,从没见过赵九这副样子。

平日里这位赵管事八面玲珑,最会讨好上意。

可今天,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就像一头护食的野兽。

“十年的心血,十年啊…”赵九抓起一把稻壳,任由它们从指缝间流走,“我倒要看看,这几个泥腿子,有什么本事来动我的东西!”

伙计领着老黄三人进来了。

阿发还提着扫帚,小六手上沾着泥水。这三个人在仓库里干了几天,把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可在赵九看来,这分明是在找他的破绽。

“谁准你们动这些东西的?”赵九咬牙切齿地问。

“陆管…”

老黄刚想提陆岐的名字,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敢拿陆岐当挡箭牌,那样只会害了对方。

陆管事待他们不薄,给了他们一条活路。要是因为他们几个下人,坏了陆管事在府里的名声,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赵九冷笑一声:“怎么,想搬出陆管事?”

他一脚踹在老黄膝盖上:“你们这种下贱胚子,也配提陆管事的名字?”

小六在一旁握紧了拳头。

他多想喊出来,就是陆管事安排他们来的。

可他不能这么做,那样只会让陆管事难做。

这个粮仓里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这几天也摸清楚了一些。

要是闹大了,只怕会连累陆管事。

阿发把扫帚靠在墙边,轻声说:“赵管事,这些麻袋都发霉了,得晒晒才能用。”

“放屁!”赵九抓起一把稻壳甩在阿发脸上,“你们这是存心跟我过不去!这些稻壳都是要入账的,现在都给我糟蹋了,这月底我怎么交代?”

老黄跪坐在地上,膝盖一阵剧痛。

他看着这个经营了十年的粮仓,心里五味杂陈。

陆管事给了他们这份差事,是信任他们。

可现在,他们却连自保都做不到。

赵九转身对伙计们喊:“去,搜他们身上,看看有没有偷的东西。”

几个伙计围上来,在三人身上粗暴地摸索。

阿发手里的扫帚被人抢走扔在地上,小六的衣服都被扯破了。

连裤腰里的铜板都被翻了出来,丁零当啷掉了一地。

“穷鬼就是穷鬼。”赵九冷笑着把铜板踢得老远,“就这德行还想在府里混饭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

小六拾起地上的铜板,那是准备给瘫痪在床的老娘买膏药的钱。

他多想喊出陆管事的名字,可一想到这样会害了对方,就又把话咽了回去。

“你们把仓库弄得这么乱,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赵九又踢了老黄一脚。

阿发扶住老黄,心中酸楚。

陆管事待他们如此厚道,他们却连个说理的机会都没有。

那天晚上他们发现统玄司的箱子时,就该明白这个粮仓不简单。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一个伙计在角落翻出几颗发黄的稻谷,递给赵九:“这是从箱子底下找到的。”

赵九接过稻谷,狞笑着:“好啊,看来你们还偷东西了!”

“冤枉!”小六跪在地上,“我们没偷,这些稻谷本来就在地上…”

啪!

又是一记耳光。

小六的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流出血来。

这一掌打得他晕头转向,爬都爬不起来。

他想起陆管事曾说过,要好好干,总有出头之日。

可现在,他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阿发想上前搀扶,却被两个伙计拦住,重重摔在地上。

他的后背撞在木箱上,疼得冷汗直流。

“来人,把他们绑起来。”赵九吩咐道。

几个伙计拿来麻绳,三下五除二就把老黄他们绑得结结实实。

赵九踢开箱子,从里面翻出几件破衣服,塞进麻袋。

“等会儿就说你们偷了府里的粮食,想要往外运。”赵九笑眯眯地说,“这些就是证据。”

“你…你这是栽赃陷害!”阿发气得浑身发抖。

“栽赃?”赵九踢了阿发一脚,“就凭你们这些下贱胚子,也配说这种话?”

伙计们把门关上,只留下一盏昏暗的油灯。

老黄靠在墙边,膝盖还在隐隐作痛。

小六挣扎着想说话,被赵九一脚踹翻在地。

粮仓里弥漫着腐朽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味,令人作呕。

“你们在这好好待着,我去请郑掌柜来定夺。”赵九拍拍手,“到时候有你们好看。”

说完,赵九带着人出去了,只留下一盏快要燃尽的油灯。

三人被绑在粮仓中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老黄望着那些倒在地上的木箱,叹了口气。

他在江上漂了大半辈子,没想到今天会栽在这里。

阿发蜷缩在角落,疼得直哆嗦。

小六一声不吭,但肩膀在微微颤抖。

油灯的火焰摇曳着,在墙上投下三个扭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