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夜谈

“停下!停下!停下!”一枚晶莹的翠叶在林间穿梭,叶片翻飞,起起落落,左手被筱麦抓着,小王整个人就像是挂在筱麦身上一样,随着筱麦的操纵,荡来荡去,毫无规律可寻,即便是天天在空中飞的小王,在这极速的变换中,也只觉得头晕目眩,如果不是她们只吃了些许野果,或许她还想吐。

“噗~”

落在灌木丛里,筱麦小心翼翼的将小王放下,此刻的她也是汗如雨下,汗水浸湿了她的刘海,落下的那一刻,筱麦也瘫软般地跪坐了下来。她擦了擦脸上的汗,“你不是不怕高吗?”

小王缓了许久,才将自己的气息放平,“我不怕高不代表,我不晕啊!你能把这个技能稳定一下吗?”如果筱麦这林间跃是御鹰,恐怕她都要上御风族御鹰黑名单吧!

筱麦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自己其实挺喜欢这种翻转反复的感觉,有种来回荡秋千的感觉,只是,好像,她忘记考虑小王受不受得住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注意。”

小王也并没有过多追究,她环顾着四周,现在她们是彻底地偏离了原本的计划路线了,原本计划是走当年行军时走的路线,那样妖兽相对较少,她们既可以历练,也不至于丧命,可是现在,她们早已经不知道自己所在何处了,只能大致地知晓,她们已经快出了针叶林,快到草甸区了。

针叶林的间隙逐渐阔大,灌木草丛到还是可以恣意生长,却总有些荒芜萧条之感。风,变得较山下凌厉几分,草木虽旺盛,却没了山下的丰富。嶙峋的怪石变得多见,强劲的妖兽却失去了踪迹。

眼前之景,变得熟悉亲切,小王将小阳放了出来,在这里,它可以自由翱翔,不用像林间那般拘束。仿佛是因为看到了熟悉的景象,小王的精神似乎强了不少,明明只是在外半个月不到,她居然这般想家!要知道,她还没有离开御风族。

而看着稀疏的树木与远处荒漠的景象,筱麦虽也是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徒生几分寂寞,在御风族也有几年了,说不想家,是不可能的。天色渐暗,月牙却迟迟不肯出现,似乎在阻止着筱麦望月怀远,徒生孤独。

许是因为远离了妖兽的核心区域,小王和筱麦难得地有了一夜清闲。小王布阵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那些原本深奥晦涩麻烦的复合阵,如今她也是摆的有模有样。

“今晚,总算是可以休息了。”小王倚着树,将自己的双腿伸展得很直,一副悠闲的模样。

“也不知道小幽怎么样了。”筱麦看了看满天的星辰,眼里是淡淡的忧愁。

幽的情况,想必不会乐观,否则,幽不会连招呼都没来得及跟筱麦打,就匆匆离开。

“话说,筱麦,你是怎么跟幽成为朋友的,虽然幽平时看起来挺好相处的,但你们俩真不像能成朋友的。”还能让幽处处为筱麦考虑,而不记利益,要知道,幽从本质上是个很看重利益的人,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不会干……小王很是好奇地看着筱麦。

筱麦愣了一下,随即浅笑,小王并不是个喜欢探究别人往事的人,这会儿说好奇她和小幽是怎么成为朋友的,不如说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说到这件事情,筱麦也不由打开了话匣,绘声绘色地说着。

要说热闹繁华,那么丛瑶城的街市无出其右者,精灵族喜欢热闹,三五不时的聚会显得非常常见,有时候大家互为陌生人,也能凑在一块跳一支舞,说上几句话。有时候,精灵族的热情,甚至会吓退一些性格内敛的旅客。

筱麦出生于守护精灵一脉的玉兰一族,是家中幺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三岁时便已经参加了不下百场宴会,她也喜欢那热热闹闹的氛围和众星捧月的感觉。

筱麦五岁那年,因为跟父亲赌气,跟着源钦到祭天族散心,刚开始还好,因为新鲜,什么地方都看上两眼也不觉得无聊,可是祭天族人少得可怜,哪里逼得上精灵族的热闹?没过几天,她就没了兴致。

比起筱麦的百无聊赖,幽的生活,就显得格外充实。

正宇城东城十一街是祭天族最繁华的地段,也是最具有烟火气的地方。作为劫府的另类,幽有事没事,就喜欢在这一块儿瞎逛。她也不进店,只是坐在台阶上,默默地盯着街上的行人,时不时会傻笑,有时又会大哭,活像一个小疯人乞丐,如果,幽穿的不是丝绸革履,或许没有人可以看的出,她来自名门。

筱麦和幽初见时,是一个下着小雨的黄昏。

坐在石桥旁边的幽,淋了一下午的雨,终于挪动了一下身体。幽灰色的眼睛,缓缓地恢复了清明。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雨水奏响了夏日的清心曲,取走了难耐的酷热。幽叹了口气,看着湿漉漉的自己,她反而不急着回家了,或者说,她从来不急着回去,左右已经淋湿了,她也懒得去躲雨。

“咦?小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坐着?”筱麦举着自己的小伞,走到幽的身边蹲下,为她遮雨。

幽抬了抬眼眸,看见的是一个与她差不多大女孩儿,翠绿色的双眸带着灵气让她她仿佛看见了雨林。金色的头发被人耐心地编成时下最流行的发式,俏皮中不失优雅。只需一眼,幽就可以断定,这是个受宠的富家子。她张了张嘴,却疲惫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刚刚发病,现在控制身体起来,还有些困难,只能叹了口气,算了。

“你怎么了?不开心吗?现在雨下的太大了,要不我们去蛋糕店里休息会儿?”筱麦有模有样地学着平日里兄长安慰她的办法,安慰幽。

幽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废了些力气,她冲着筱麦摇头,“别......靠近......我!”幽不知道自己能说多少话,只能先将重点说出口,也顾不得什么礼貌和措辞。当然,她也并不是很在乎别人是否介意,毕竟,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可是,你这样淋雨会生病的!”筱麦似乎以为幽在发脾气,也不多想,眼睛里流露出的关心似乎不掺杂任何东西。

这样纯粹的关心,幽很少遇到,她的灵魂似乎先天便要比旁人脆弱很多,很多时候,她甚至对身体的基本控制都很难,时而行尸走肉地走在街上或是坐在某个地方发呆,有时狂笑有时大哭,有的时候,体内的灵力还会暴走伤人,从外面看,活脱脱就是疯癫痴呆,但是她是有意识的,虽然控制不了,却真真切切地有着自己的思想。她见过看到自己疯癫乱跑的外公既痛心又无奈失望的表情,见过外婆嫌弃又庆幸的尖酸嘴脸,见过外人对她的嘲笑与感慨,说时契族盛极一时最后的传承人,也不过是一个痴儿。

幽虽是天赋过人,也只是一个被病痛折磨的孩子,她有情绪,也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常常病情稳定时,就想向大家证明些什么,或者找人评理,幼稚地想要每个人都向她道歉,可是没有人在乎,没人在乎一个间歇性的疯子不是吗?

而就是这样的疯子,遇到了一个关心她的人。

筱麦挥了挥手,身边的护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幽抱了起来,走进了附近的蛋糕店。

“你......是来旅......游的吧!”幽磕磕绊绊地道,也只有外人,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接近她,不怕她吧。“谢谢你,精灵妹妹。”

“小妹妹,你看起来比我小好不好!你该叫我姐姐!”筱麦不想当妹妹,在家里她是最小的,这自然也就想要体验一番当姐姐的乐趣。

“你绝对比我小!”幽笃定道,事实上,因为身体原因,她看起来孱弱幼小,很多比她小的孩子看着都像她的姐姐。

“切,姐姐才不会和妹妹计较呢!”筱麦哼了一声,她的头微微一歪,那表情似乎在说,姐姐不跟幼稚鬼计较。“你想吃什么?姐姐请客!”

幽瞅了瞅打眼一扫满身宝贝的筱麦,倒是也不客气,她觉得有冤大头来让她宰没有不宰的道理,小手一指,便是最贵的一盘蛋糕,看着小小的,价格却是最贵的。

“苦梨花味的?!”筱麦瞪大了眼睛,仿佛天就要塌下来了一样,为什么会有人爱吃苦梨花味的东西?苦梨花入口时苦涩,细品之后方觉甘甜,口中留香,余味绵长。这种口味或许很多大人们喜欢,但是仅有四五岁的孩子,真的很少有爱好这般口味的人。

......

“幽以前还生过这种病?被人当成痴傻?”小王听着筱麦的诉说,感觉自己幻听了,幽就是个披着小孩皮囊的怪物!有的时候,她都觉得幽和牧笛是一辈的人!

“小幽这个说着是病,我小叔却觉得是伤,我小叔说是灵魂受了极大的损伤才会像她那般,天生灵魂虚弱的人基本上是不会有灵魂滋养壮大的可能的。”筱麦叹了口气,不管过了多久,她都很心疼幽。“幽现在能够跟正常人无异,其实是她自己在精神力修行上的刻苦,你别看她对阵法有多么高的天赋,当时她因为灵魂原因,入门花了三个多月,在祭天族不光不能算天才,甚至可以说资质极差的。”

小王有些震惊,也有些感慨,结合之前在幽的梦境看到的事情,她不难猜出幽在生病的几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