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李靖备礼

李府院子的一头,李靖正与绿萍姑娘在被窝里帮女孩儿想办法,怎么才能当上这家中主母。

可怜的绿萍不知道,若是李靖一意孤行,这不过是他狠一狠心,几句话的事情,只是李靖并不是个傻子。

而院子另一头,屋子里点着一盏铜制的金乌抬头样式油灯,翠玉陪着殷夫人,正在给哪吒梳头。

哪吒正伏在油灯前,捧着范先生带来的那捆《成汤疏注》,手里拿着炭笔在一块橡木板上写写画画。

“我没看错吧,夫人,早上赖床不愿意读书的三公子,现在开始挑灯夜读了,范先生还真有办法。”

“我儿辛苦,天夜已晚,早点儿歇息,别累着自己。”

“母亲放心,我身体结实着呢,你们若是累了,就先回去睡吧。”

“娘不累,在家歇了一天了,看着我儿读书,比什么都让娘高兴。”

听着母子俩的对话,一旁的翠玉掩嘴轻笑。

她作为殷夫人的贴身婢女,前两年因为哪吒,夫人在家中总是受气,她也没少被以绿萍为首的那一帮小丫头闲言碎语。

好在哪吒现在不再像以前,而且如此发奋,想来老爷也会更加看重他吧。

炭笔在木板上写了画,画了写,写满了又用水冲洗干净,如此两三次,一块儿白皙的木板就已经变得漆黑一片。

哪吒看的头大,哀叹一声道:“如果有纸就好了。”

“纸?什么纸?”

“没什么,母亲,今日我累了,你们先去休息吧。”

翠玉搀着殷夫人离开,走的时候在门后探出个小脑袋道:“哪吒,明天我再来叫你起床!”

“知道啦。”

次日一早,翠玉今天辰时刚过就来了,刚到门口,敲门的手才刚出去,就听门里面的小人儿说道:“翠玉姐姐,直接推门进来就行。”

翠玉推开门,见哪吒已经穿好衣服,正拿着一张热毛巾擦脸。

“呦呵,我们每天都睡懒觉的三公子竟然知道自己起床了,这范先生是有怎样的魔力啊,把我们小哪吒给迷成这个样子。”

“呸呸呸!才没有呢,人无信则不立,我已经答应了范先生,从今往后都不会迟到,自然要说到做到。”

翠玉把哪吒扶到铜镜前坐好,帮他梳头发,绑头发,说道:“小孩子嘛,哪有不调皮捣蛋的。”

“翠玉姐姐,为什么你每次绑头发,都要往我头上扎两个小鬏。”

“我们渔村附近的男孩子从小都留这样的发饰,要是没有祭祀,你走到外面,准能见到扎小鬏的小孩子们到处跑呢。”

“祭祀?”

继刘丰之后,哪吒从第二个人嘴里听到了祭祀之事,他仍不明所以,只见时间不早了,囫囵吃了点东西,就去上课。

此后七天,每日如此。

这几天的下午,哪吒也没闲着,叫上几个家中放风筝的小姐姐忙活起来。

“哪吒,你在干什么?”

“造纸。”

“纸是什么?”

“写字用的。”

“木板,绸缎不都能写字吗?”

瞥了一眼小姑娘水灵灵,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哪吒叹了口气,说道:“别管那么多,跟我一起把它造出来,说不定以后史书上还能多个你的名字呢。”

“我才不要呢,除非啊,你去帮我找上几颗蜜饯,不然的话姐妹们才不帮你干活哩!”

“就是就是!”旁边的几个小丫头一听有蜜饯吃,也跟着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原本手里的活计也都停了。

哪吒没办法,这几个小丫头是家中帮工的孩子,没签契约也不拿工钱,自己也无权指挥他们干活,只好又去厨房端了一大盆蜜饯来给几个丫头吃。

他要做的是竹制纸,法子想来简单,但没动手实践过,究竟如何,自己心里也没底。

原料就是竹子,砍成七尺左右扎成捆,然后把成捆扎好的竹子放到石灰水里浸泡,大概要泡上半个月。

期间殷夫人,翠玉他们都来看过,李靖平日公务繁多,今日倒是第一次来。

他看着院子中的几口大水缸,本就挤在一起的眉毛皱的更厉害,冷冷的道:“不好好读书练武,又在瞎鼓捣些什么?”

同在家里,哪吒也没闲心与李靖置气,毕竟直到现在,父子二人之间并无多大仇怨。

哪吒行了一礼,恭敬说道:“回父亲,这是范先生给孩儿留的课业。”

“范先生?”

“对的,范先生说,天下学子以竹简雕刻书籍,速度太慢且不易传承,若是能制成一种更加方便的物件代替竹简,必能青史留名。”哪吒满嘴胡诌,又把范先生拉出来当挡箭牌。

对于范先生,李靖之前早就见过,之前范先生还在朝歌为官时,他心头行动恭敬爱戴不曾少半点,如今,只能讲,今时不同往日。

他说道:“奇技淫巧,不足用也,天下不太平,读完书,多花点心思在练武上面,少给我闯祸。”

哪吒面上称是,心里却想,我若真如演义中说的一样,日日操练弓马,今日打死巡海的夜叉,明日射死石矶的徒弟,你恐怕就不会说出什么让我多花点心思在练武上的事情了。

只是父亲啊父亲,前世今生都未曾有过的父亲。

唉。

看李靖朝着库房的方向走,哪吒瞧着他的背影,破天荒的问道:“父亲要去库房?”

“嗯,你有事?”

“没什么,只是好奇,父亲往日里都是不来这种地方的。”

“要给朝歌的费仲,尤浑两位大人备礼物,下人来置办我不放心。”

这两人的名字哪吒最近常从范先生口中听到,费仲尤浑乃是纣王宠臣,二人把持朝政,擅权作威,各诸侯不少都以礼相送,期望结交。

正所谓:未去朝天子,先来谒相公。

只是哪吒没想到,陈塘关距离朝歌足有三千里地,偏远至此,还要舟车劳顿的给这二人送礼。

他问道:“在父亲看来,这两位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的人?”李靖冷哼一声,“两个麻烦,有传闻讲,先前冀州侯苏护反商,就是因为没给这二人送礼,遭了暗中算计,到了最后,不得不把妲己献给纣王。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我可不能走冀州侯的老路。”

李靖嘟囔着进了库房,这一去,家中宝贝不知又要少上多少,哪吒懒得管,对他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成汤疏注》。

又三日后的一天早上,哪吒跟范先生讲:“回禀先生,《成汤疏注》哪吒已经烂熟于心。”

听了这话,范先生一挑眉,说道:“既然如此,就默写来看。”

这几日哪吒挑灯夜读,十分辛苦,却也终于能够将这全文近五千字的成汤疏注默写出来。

范先生看后,点头道:“我原以为你学完这《成汤疏注》需要三个月,看你聪慧,后又以为只用两个月,没想到你只用了十天,看来确实是下了功夫。”

哪吒笑道:“全仰仗先生教得好。”

“不用妄自菲薄,下了苦功就是下了苦功,太过谦虚,便会有傻子把你真当做傻子。”

“听先生教。”

范先生看哪吒坐立难安,知道他的心思在想什么,笑道:“我之前答应你的话自然作数,不必忍着,想问什么话便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