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既非太阳之光辉

一连数日，海索皆在圣所的图书馆与誊写室内来回奔走。

直到这日第二时辰，约翰前来通报，说是中东面孔的学者与嬉皮笑脸的诗人都已离去。

简直是海索这几天来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前几日早上，海索修了个镜子，跟放了个闪光弹一样，引得村里的所有闲人全赶来凑热闹。

出了这等奇事，密教分子肯定不能不出席。

于是乎，海索白天扯皮，说是“天主赐福”，说是“愧受恩典”；晚上胡吹，说是“灵光一闪”，说是“偶得启明”。

嗓子喊哑，唾沫吹干，才将众人忽悠过去。

在这其中，巴尔扎尼和克劳德必然是最难对付的。

他们一个刨根问底，恨不得把海索裤衩子都扒干净；另一个添油加醋，怕不是将海索吹成个上神使徒、理法化身。

海索也不能放着他们不管，故而只能“你来我往”，话术频出，这才堪堪维持住他立好的人设。

如今，终于将他们送走，该庆祝，真该庆祝！

约翰见自家教主，不，自家“大师”如此之乐，也便庆贺道：“恭喜大师，贺喜大师！”

“约翰，你恭喜我什么？”

“不知道，但您如此欣喜，定有什么好事！”

得，这约翰是进化成“马屁精”，还是“喜剧人”了？怎么也给海索整这种烂活。

好的不学，学什么阿诺德？

“行了，少讲话多办事，爱因希德女士给我留了一部抄本，你去把他取来吧。”

约翰得了令，快马加鞭，赶到了“隐士书屋”。

不知为何，这种“文化人”感兴趣的地方竟也聚集了相当多的村民。

估计是冬日严寒，无活可做，而这书屋里却“温暖如春”，这帮人都来蹭“暖气”了吧？

当然，隐士肯定不会放他们进来的。能踏进大门的必须是读书人，或者买书人。

不过，即使进不去，这店门口也比村里其余地方暖和得多。

“史密斯，你来凑什么热闹？”

“你识字吗？”

约翰刚进去，就见着一身腱子肉的铁匠捧着书看。

“哼，你莫要凭空辱人清白。”

“神父开的唱经班，我一次没落下，拉丁文我都能读一点，你说我不识字？”

史密斯嘴上不丢份，但其实心里已经怯了。

“那你识字吗？”

“识几个字。”

“不知道爱因希德女士怎么会放你个粗人进店。”

“因为铁匠比光务农的有钱。”

巴切尔居然也在，他从书架后面移出身来。

“确实，这是女士的智慧。”

约翰一转头，又见到安德逊那坑洼不平的脑袋。

不愧是同道中人，不约而同地跑到书店里露脸，这是想着与爱因希德大师套近乎？

“你们这帮人尽整些投机取巧之事，还想走捷径？”

约翰立刻就以鄙夷的眼神审视了这帮企图抱人大腿的学徒。

他们“拂晓学会”的六位信徒中，阿诺德与伯纳德本就是修士，天然受神父器重。

约翰是受海索“亲自点化”的。

唯独他们这屠夫、铁匠、理发师没什么基础。

“诶，约翰老弟，这话就不对了。”

“见贤思齐，人之常情。我白湖村好不容易来了个博学之士，我们不得好好虚心请教？”

不愧是巴切尔这个老油条，话讲得是冠冕堂皇。

“不同你们在这贫嘴了，我有公事。”

两腿一迈，约翰就向着里头去了。

这“隐士书屋”拢共就奥莉薇娅与赫密特二人在，赫密特看门，奥莉薇娅坐店。偌大一个书屋，竟无第三位员工。

如此还能在白湖村这样的“民风淳朴”之地安然无恙。足以见得，书屋之主并非“常人”。

“事务官先生，别来无恙？”

书屋柜台在店内深处，像是故意挑了个隐蔽的地方躲着。

“爱因希德女士，日安。”

奥莉薇娅仍然是穿金戴银，这次她左右手腕上还各套了三圈绿镯，是约翰从未见闻的首饰。

“《门关之破绽》。”

奥莉薇娅指了指远处木台上显眼位置，那里静静躺着一部银册书籍。

“约翰，你来。”

约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奥科里多神父平日里对这爱因希德女士客客气气，说明她也得有通天的本事。

“前阵子，奥科里多大师‘领受神启’一事，你知晓多少？”

隐士自己是赶来投奔的，她也曾在梦中得过些光辉存在的启示。然而，那梦中的光芒太甚，凭她之灵明无法参透。

她也试图打探过这里的消息，甚至破费找过“斑驳玫瑰”的情报贩子，但依然没什么收获。

现在，她只知道海索的事业与“太阳”有关。

但，那到底是什么？

“这……”

约翰当然不知道。

虽然他被人灌输了许多关于启明的记忆，但他本身就不是个聪明人。

他其实根本就没听懂海索对那阵光芒的解释。

“我记得，大师说：‘这光不是太阳的光辉，也不在夜晚的时辰’……”

“既非太阳之光辉，亦非夜晚之时辰……”

这指的不就是那位逻各斯吗？

奥科里多大师追寻的是祂的道路？

隐士开始头脑风暴了。

教廷背后是“第七蚺虵”，这是隐秘世界公开的秘密。这位逻各斯确有“拂晓”的动机，但奥科里多大师似乎已经叛离祂的道路。

大师先前曾与她讲，白湖受“歌尘仙君”庇护。但“歌尘仙君”应当无意于实施“拂晓”，也并不司掌任何关于光明的道路。

那么还有谁？

奥莉薇娅的余光瞥到台上那株无有光芒的不凋之花。

“花艺师”？祂的权柄与光明密不可分，祂也是位与已逝诸神关系匪浅的逻各斯。

但……

不凋之花是“花艺师”的赠礼，且其正是献予“钟曦之瞳”成功“攀升”的礼物。

那么就对了，一切都对上了。

奥科里多大师所追奉的正是“说书人”的道路！

奥莉薇娅这么一通分析猛如虎，自以为成功猜到了海索的事业。

“对了，爱因希德女士……”约翰突然想起，神父还给了一句额外的吩咐，“大师想向您借一本关于隐世诸神的通俗读物。”

“通俗读物？”

“诸史研习者”要这种东西干嘛？

她望了一眼“眼中有光”的约翰。

哦，原来是作教学之用……

与此同时，圣所之内的海索依然没闲下来。他发动了伊珐特洛修女帮他一起搜寻图书馆内的有用之书。

那日的光，伊珐特洛也瞧见了。在她的认知中，如此强烈的光芒只有可能来自那位“天主”，于是她更认定海索为“神之使徒”了。

一个修镜子时冒的光居然能被各路人马解读得千奇百怪，海索要知道了，还不得背过气去。

“奥科里多大师，再继续找可能就有些困难了。”

“修道院并无足够的人手将藏书都检查一遍。”

主要许多古籍都不是德语，外语好的修士修女就那么几个，这要一本本翻得要翻到猴年马月啊。

“那就这样吧。”海索也没什么好办法，“伊珐特洛修女，你继续暗中提防提防，平日里就帮我鉴定藏书吧……”

“遵命，使徒大人。”

使什么徒？

海索还没来及问，那伊珐特洛就撤了。

“真要人亲命，就没找到什么与‘钟曦之瞳’相关的典籍……”

光靠自己修习金枝术法，果然得耗费十世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