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访圣湖祭献圣坛

飞蛾,落日,盈月,蜂蜜,雷暴……

光景变幻莫测,入眠者已然入梦。

今夜,海索再次回到那片迷雾遍布的暗林。

来的次数多了,就跟回了家一样亲切。

暗林之中无需眼目,海索仅凭直感在枝干间穿行。这并非是他不想看,而是因为根本看不见。

海索的脑中突然浮现出这样的知识:嶙峋石寺有另外一条通路,此苔藓之路的尽头是一座巨大的黑曜石祭坛。

他曾在嶙峋石寺中迷失,然而今晚的他竟无意间拨开丛生的灌木,发现林中通幽之曲径。

石寺中徘徊着太多迷失的灵魂,它们早已失去世间的形体,有些连灵明都不甚完整。

海索见过太多痛苦挣扎的灵魂,那些泛光发白的影子。它们无法忆起自己的姓名,更多的甚至忘记自己的存在。

但在某些苔藓与荆棘之下,海索似有熟悉之感,他似乎来过这里。或者说,过去的“海索”曾到此一游。

苔藓之路不在月下,是故鲜有学徒行至此处。离无瑕门扉愈近则雾气愈薄,距黑曜石祭坛愈近则湿气愈重,海索体有所感。

雾霭压在他灵明凝聚成的腿脚上,化成水珠让他的步伐更重,他快被这梦中之水压得喘不过气来。

好在海索挺过来了,他站到了这座宏伟的黑曜石祭坛之前。

黑曜石祭坛?将近死去的记忆又寻了回来。

“乌鸦女士”在《梦寻秘境》系列中似乎提到过类似的地方。

“这位学徒,吾主不在此处。”

正在思考的海索抬起沉重的眼皮,望见面前身形如水波震颤的存在,其不似凡者,应当是梦中的居民。

“‘吾主’?这…这里是何处?”

“名为‘坛’的居所,吾主‘罗维娜女士’受理法之命掌管此处。”

漆黑如流水的存在似是喜悦,似是自豪,但海索却无法清晰理解它的情感。

因为它既没有面容,亦不发人声,只有无常形的水欢快地跃动。

“学徒,汝即可自行参观此处。汝仅需明白,理法有所予,理法有所求。”

水形消散,漆黑之水回流至中央的坛,正如它来时一样。

海索顺着那残留的水迹,踏到黑曜石祭坛的边缘。

风暴、潮汐与回声,坛渴望着给予,坛渴望着索求。

“占有我之物,我占有之物,我给予的,我索求的……”

言辞自海索的口中流出,他甚至被自己的话语惊到。这是坛的话语,这是坛的回声。

“我愿献出已有的记忆,换取世界的记忆。”

不见其底的坛水将海索整个包裹入内,他仿佛看到梦境的全貌,一座流淌着无尽沙砾的巨大时计。

年华似流水,历史如潮汐,无尽的岁月在海索的眼前流过。

他看见六者已逝,二十二者留存。

他看见握有权柄者之僭位、缺位与继承。

他看见第一位凡人求得飞升,而后无数者可得飞升。

他看见某位存在自血中升起,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

“啊?”

海索自梦中惊醒,梦中所见之光景如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刚才那是什么诡异的梦?”海索心道,“我用记忆换知识?”

一但入梦,海索就感觉难以控制住自己。

原身的意志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影响了海索本人的意志。

假“闭封”吞他一月记忆的事,他莫不能忘。怎么这回又献出了记忆?

然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知识,又弃了哪些记忆啊!

而且,难道在这梦境神龛之中,记忆是什么金银一般的硬通货吗?

还真有可能。

“记忆具有力量”一事,海索已经深刻地体会过好几回了。

昨夜的他用记忆换取了知识,今早那眩晕感与离奇感依旧迟迟不散。

“大师,您没事吧?”

睡眼惺忪的伯纳德自地板上爬起,一眼就看见了面露惊恐的海索。

“没事,我昨夜得了启明,刚刚还没缓过神来。”

“启明?”

二人的交谈声将其余人等全部唤醒。

“大师,您又得了启明?”

“是如此……”

这也不完全是谎话。

“逻各斯的治世并非坚如磐石,醒时世界中存在着许多祂们无法统治的‘破绽’。”

鬼使神差般,海索顺口就讲出了这些话,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些‘破绽’模糊了醒时世界与梦境神龛的界限,它们留存的地界既非梦境亦非现实。”

“白湖正属于这样一种‘破绽’……”

“哦,我懂了!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巴切尔突然蹦了起来,他又懂了。

自己都没怎么懂的海索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

“既是‘破绽’,那就是‘变数’,不受各方控制的因素最能影响整个大局。”

“难怪大师您会屈居于白湖村,原来是想借白湖这一‘支点’,撬起整个‘梦境神龛’!”

啊?我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这么一分析,好像还真有些可能……

“巴切尔,你提出了一个相当独到的观点,我必须给出我的赞赏。”

海索讲话滴水不漏,不明确否定或肯定巴切尔的观点。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

“哦~这样我也明白了!”史密斯也来抖激灵了,“大师昨夜讲,迷雾也模糊了梦境与现实。”

“白湖本就是个‘破绽’,湖上生出的雾将我们带入了梦境,所以我们才能做了梦一样,飞到这十万八千里之外来!”

诶,好像也有点道理。

“如果这样讲,那我也有些猜测了……”

安德逊,你也“顿悟”了?

海索来不及思考,只得向自己这几位教徒逐个投去赞赏的目光。

“贝内文托神父说,这里是‘圣湖’,也是非凡之地。莫非这里也是个‘破绽’?”

“如此一来,才能从一个‘破绽’穿到另一个‘破绽’来?”

哎呀,这似乎也很有可能啊!

海索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过了一夜,怎么个个的脑子都跟开了光一样好使?这些人还是海索曾经认识的“歪瓜劣枣”吗?

“哎呀,哎呀呀,好,好呀!”

“没想到你们竟能解析到这一层,我真是无比欣慰。”

海索装出一副似要喜极而泣的模样。

这时,阿诺德却响起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那…大师,我们该怎么从这个‘破绽’再穿回那个‘破绽’呢?”

“谜底就在谜面上。”

海索胡扯了一句,令众人摸不着头脑。

但他们却觉着这位教主早就掌控全局了。

当谜语人的好处就是,不但能迷惑敌人,还能忽悠盟友。如此一来,一个斗大的草包,也能稳坐钓鱼台。

“不懂?”

坐在地板上的众人摇摇头。

“唉,那就先从希摩斯·贝内文托入手吧……”

诶,海索这命令可不是乱下的。

既然能从白湖到这圣湖,那这圣湖必然也不是什么平凡之地。不谈是所谓的‘破绽’,也肯定有些不合常理之事。

作为本堂神父,希摩斯·贝内文托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他昨夜见到海索这一帮外国人却并不惊讶,竟然还热情招待。

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海索倒想看看,这贝内文托神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