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风气

“张忠你是个机灵的,这房间随意你使用,自己看着来就好。

今日衙门里头事务繁忙,我还有许多文书杂事没有处理,就先不多留了。”

公孙磊快声快语的说着,作势就要走。

“多谢公孙大人。”

张忠客气了一句,却上前拉住公孙磊,使他停下脚步。

瞧着对方那略显困惑的眼神,他眨了眨眼,这才笑吟吟地接着问道:

“属下这还想多问一句,不知道今日的点卯之事要如何算?衙门里头无故迟到可是要扣月钱的。”

“嗐!哪里用得着谢了?不过小事一桩,怎得还要多嘴问。

你现在都为令史大人鞍前马后了,那是妥妥的大红人,日后成就不可限量,哪里还能有什么迟到的说法呢?

再者,你明日不就要调换岗位了吗?日后说不定还要往来,今天就是许你一日休沐也是情理之中,且放宽心吧,没有人会闲言碎语的。”

公孙磊露出势利的笑,轻轻挣脱开张忠的手掌,摆了摆胳膊。

这老油子做出这种动作,可不是什么拒绝,或者伸展筋骨,而是在告诉张忠,此事无需多言。

“那可就多谢公孙大人了。”

张忠拱了拱,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很是欢喜地再度感谢一声。

“嗯。”

公孙磊轻轻应了一声,语调很是柔和,瞧起来对张忠非常满意。

他又是仔细将他打量一番,似乎是想将他的模样刻进脑海里,这才推门离去。

“衙门里头果真没有几个蠢货。

一个个做起事情来都是小心谨慎,唯恐出了什么差错,听到我扯陆留川的名号,居然连半点怀疑的心思都没有。”

张忠不由得感慨起来。

哥们最爱的装逼打脸桥段呢?

怎么没有蠢货送上来给自己涨涨威风,好杀鸡儆猴?

听着屋外连绵的雨声,他不由得产生困惑的想法:衙门里到底是怎么出现这种风气的?

总不能是上行下效吧?

说起来,这种氛围下,是不是很容易出现什么冒牌钦差大臣的事情。

思维稍微发散了一些,并且不知不觉逐渐飘远。

张忠立马晃了晃头,收敛住心绪。

仔细想来,衙门这些小官小吏能有如此态度也是非常合理的事情。

倘若真的是盗用名头,扯着大旗胡作非为,那之后可就别想在这春阳县里混下去了。

那是极为不理智的事情。

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年仅十四岁的稚嫩少年敢如此胆大包天做出这种行为。

只是,这样一来,会不会在旁人的眼中,自己的为人处世有些太过老成了?

“罢了,这也不算什么严重的问题,应该招惹不来麻烦。”

说不定还是亮点。

封建王朝生产力低下,人均寿命短。

在大秦律法中就有规定,男十六,女十四便是成年,可以谈婚论嫁,亦可以分家独立。

十四岁的年纪精通官场门道,讲一句早慧兴许不够,可若说是从书中学来,参悟出的道理,那就可以当做托词,进行遮掩了。

毕竟,现在的春阳县衙门里还有一个更年幼的柳新杰珠玉在前呢。

两者对比,他也没有显得那么惊世骇俗。

一想到那个半大少年晃荡库房钥匙的模样,张忠不由得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

站起身,重新检查了一遍房门。

确认那门关严实了,外面的长廊也没有可疑的人在晃悠,不存在被偷听偷看的可能。

他这才是打开柳氏爷孙俩赠送的包裹。

啪嗒。

一声轻响。

只见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掉在了地上,翻了个跟头,咕噜噜滚了好几圈。

张忠低头仔细一瞧,发现这居然是一块银元宝,看着份量还不小。

弯下腰,将其拿到手中掂量一番。

他一时间只觉得沉甸甸,有些坠手,却是苦于没有经验,琢磨不透这到底是多重的银元宝。

巧了。

他翻动银元宝,看向底盘,上面恰好还雕刻着价码重量。

三十两。

官银?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要知道以他目前的小吏职位,每个月能够拿到手的月钱也就只有二两银子而已。

“这爷孙俩倒还真是有些意思。”

张忠失笑,晃了晃头。

衙门可不是做善事的地方,自然不会免费派发官服吏服,那全都是要交银子才能领的。

大多数官服吏服做功考究,使上了珍奇的材料,又由朝廷直接管辖的绣娘制作,算上运费火耗等诸多杂费,一来一回,价格自然也就昂贵起来。

这也是很多官员小吏舍不得换衣服,硬生生将衣物浣洗到发白发青的重要原因。

他这趟打秋风本就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有枣没枣打二杆子的行为,万一能要来一套衣物就算赚了。

没想到柳文昊居然如临大敌,还让孙儿塞了白银示好。

不愧是看守库房的,捞的油水多,财大气粗,行事习惯都不一样。

现在,就连他都对那库房的职位产生兴趣了。

只是,这算是贿赂吗?

难说。

毕竟对方又没有求着他帮忙,或者要求他做什么事情。

这不过是见面礼而已。

再者,天知地知,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收了银子呢?

合情合理。

“好手段,真是有意思。”

脱下自己那一身泥泞糟心的衣服,用房间里准备好的干净毛巾好一番擦拭。

等到身体干净了,张忠这才是换上鲜艳的新吏服。

舒坦。

他随意坐在桌旁,撑起胳膊,将自己的脑袋枕在上面,眯起眼睛,把玩起手中的银元宝。

俗话说的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原本他是身无分文,无处可去,甚至还差点产生了想要找公孙磊预支一些月钱的想法。

现在有了这一笔横财,囊中羞涩的尴尬境地得到缓解,他倒是升起一些打算来。

“先找牙行租一间看得过去的屋子当做落脚处,最好就住在县里头。

自己的腿脚不便,赶路实在是麻烦的事情,省下赶路的功夫,也能节省一些时间。”

他正思索着。

不知不觉,身姿曼妙的困倦终于勾动软乎乎的手指,爬上了肩头。

屋外那淅淅沥沥的雨水已然化作最好的安眠曲,催促他快些歇息,沉迷在疲惫那傲人的魅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