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居然是红的。
青砖不青,怎么会是红的呢。
风雨扑面。
这是何时起得风?
又是何时下得雨?
阎信杀了一天。
从天亮杀到天黑。
他仿佛不知疲惫、不知累,一直在杀,从未停下。
连起初看热闹的百姓都没有了。
现在这里一个人没有。
没人、没声音,只有呼呼刮得冷风。
这里竟已是死巷。
全是尸体的巷子,岂能不是死巷。
❀
“这个人真可怕。”
“如何可怕?这里谁没杀过人。”
杀人当然是一件可怕的事。
可是江湖上有谁没杀过人。
来这里的江湖中人若有人说自己没杀过人,那么他一定是将别人当成白痴了。
“他在磨炼自己的刀。”
静。
死静。
刀越磨越快。
刀快,杀人就快。
“这把刀一旦磨成,恐怕又是一场江湖浩劫。”
“江湖浩劫?呵呵,各位是不是太瞧得起这个小子了。”
“我不信他能是第二个渔飞扬!”
“我怕他会超过渔飞扬。”
静。
再是死一样的静。
“呵呵,不能吧......”
在聚义庄某个厅中传来一阵尬笑。
“阿弥陀佛。”
❀
鲜血已洒遍大地。
冷风从天上吹来,吹进了巷子,染上血腥。
死亡气味十分浓郁。
整个巷子笼罩在死亡下。
阎信握刀的手在滴血。
他并非受伤。
倘若一个人,他握了一天的刀,用了一天的力气杀人,也一样会流血。
血很黏稠。
好像将他的手和刀黏在了一起。
死得人是一对双胞胎,姓简。
哥哥叫简容。
弟弟叫简易。
他们此前准备开一家武馆,并且已挑好武馆地址。
据说那里原本也是一家武馆,馆主姓丁,乃是当地最大的武馆。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武馆不开了。
如今被兄弟二人盘下来,只等一个黄道吉日便可开张。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要紧事去做。
他们二人来此,正是为了这件要紧事。
此次前来,不为求财,只为扬名。
就算杀不死魔阎,想必出一次力也足以打响名头。
所以他们很客气,不像别人一见面就喊打喊杀。
但他们挑错了对手。
他们觉得自己客气,对方也一定会客气。
因为高手都是这样。
话本故事里的高手都是这样讲究。
这对兄弟又是只会练武,不懂江湖之人。
风飘血腥。
天地间杀气仍重。
巷子中的杀气仍未散去。
阎信眼睛里也带着杀气、煞气。
可是巷子里除他自己之外只有尸体。
那么他的杀气和煞气在针对谁?
夜色清幽。
明月挂在树梢上。
没了浓荫木叶,月光可以径直照到树底。
照到树底下的那个人身上。
那个人站着,动也不动,身上白色道袍,手上提着一把白鞘长剑。
阎信只看上一眼,便感到身体一阵寒冷。
一股寒气从心里冷到指尖。
冷得只让人打颤。
可究竟是冷得打颤?
还是怕得打颤?
都已经无所谓了。
阎信也冷,他冷道:“你是谁?”
“对你不重要。”
“什么对我才重要?”
“你的命对你才重要。”
“你说得对,看来,我有机会不被你杀。”
“把慕云舒给我,我给你一个不被杀的机会。”
“你是玄天观的弟子,伤曲无命之人就是你吧。”
“应该是我,把慕云舒交出来吧。”
“她不在我这里。”
“那么你可以死了。”
话已出口,剑也出鞘。
好快的剑!
好冷的剑!
“百兵谱第十三位,寒霏剑!你是严寒!”
剑冷、人冷、名字更冷!
江湖中,通常有这么奇怪名字的人,通常很厉害。
严寒确实很厉害。
在阎信至今为止遇到的所有对手中,他最厉害。
阎信感觉到自己握刀之手好像被冻住了。
那是因为严寒之剑来得太快,快到他来不及抬刀。
寒光一现,又突然消失不见。
阎信没死,他怎么会死呢,但是他脸色大变。
完全想象不到,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人、这样的剑、这样的剑法!
阎信不敢置信。
严寒冷道:“把慕云舒给我。”
他碰到过太多嘴硬之人,但是再硬的嘴,见识过他的冷剑也会变软。
阎信很确定,若这一次自己不能给出正确回答,那把冷剑一定会刺进心脏。
可是慕云舒确实不在他手上。
一道黑影好似踏云而来。
“副教主。”陆锦恭敬道。
在陆锦之后,黑夜中,一道道身影悄然出现,双目冰冷,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在对视一眼后,再冷的双目,也变得清澈起来。
他们的冷不是冷。
严寒的冷才是冷。
这个名字本身就很冷。
可以是冻伤人的冷。
也可以是冻死人的冷。
这样的冷,岂能不让人畏惧。
一向嚣张跋扈的天魔教众徒,如今却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
甚至他们连兵器都不敢掏出来。
陆锦死死盯着严寒。
他此前一直相信自己手中的剑可杀天下人,无人不可杀,此刻他没那么相信了。
他的春雨剑不敢出鞘。
因为他的剑出鞘了,对方的剑也一定会出鞘。
对方的剑一旦出鞘,就必伤人命。
想必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反观阎信,却敢一直拿着出鞘之刀,至少在胆量方面,已经赢过在场这些人太多。
阎信沉声道:“你们不必出手。”
就算叫他们出手,他们也不太敢。
“相公。”
“渔墓婵”紧紧靠在阎信身边。
她的手握住阎信没有刀的手,握得很紧。
只有这样才不会暴露出她的手发抖。
毕竟她现在可是渔墓婵,不是渔小仙。
渔墓婵是不会怕到发抖的。
阎信反握住她的手,目光却盯着严寒,严寒手中的冷剑。
他平静道:“慕云舒送去了吗?”
“渔墓婵”点一点头,轻声道:“送过去了。”
严寒冷道:“慕云舒送去了哪里。”
阎信一眨不眨,一直盯着严寒的手:“曲无命。”
严寒冷道:“曲无命在哪里。”
“赢过我们夫妻二人,我就告诉你。”
阎信当前迫切想要和真正的高手一较高下。
严寒冷道:“你们二人不怕死?”
阎信道:“你不会杀的。”
严寒冷道:“只需要活下来一个就可以。”
阎信道:“看来你不知道曲无命的为人。”
严寒冷道:“他是什么人。”
阎信道:“他是无命剑使,曲无命,他不在意自己的命。”
严寒冷道:“一个不在意自己命的人,又岂能在意别人的命。”
阎信道:“看样子你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严寒冷道:“我不会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