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跟着我?”
李振安是这几天唯一从阎信手中存活得人。
“你为何不杀我?”李振安反问道。
“你是李家二少爷,所以,我不杀你。”阎信说得理直气壮,很有道理。
“杀了我,麻烦只会更大,看来你不是个无脑莽夫。”李振安好似在笑,他道,“你觉得剑圣剑法怎么样?”
“好像不过如此。”
“你功夫不错,唯独见识不广,这一招是我偷学的,甚至连一招都算不上,只有半招。”
“难怪那人和我说,平生有幸亲眼见一次完整剑圣剑法,即便死也值了,可惜,太可惜,属实可惜。”
对许多人而言很可惜。
对江湖而言更可惜。
看不到天下第一的剑法,就意味着打不过天下第一的剑法,岂能不可惜。
“你用不着可惜,有个人,破你刚才那一刀,易如反掌。”
“那个人不会是你弟弟吧?”
“正是我弟弟。”
李家两子,一个是窝囊废,一个却是剑谪仙。
那位三少爷天生一身剑骨,尚未习得剑法,便会使剑。
别人穷尽一生,几十年领悟得“人剑合一”境界,他握剑就会。
一个惊才绝艳之人,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至今仍占据麒麟榜第一之位。
无可争议的麒麟榜第一!
“他领悟了完整的剑圣剑法?”
“你以为我从哪里偷学得,即使他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你千万不要去见他,你不是他对手,同辈里不会有人是他对手。”
“哈哈哈!”
阎信忽然大笑。
笑得十分爽朗。
李振安愠怒道:“这不是笑话。”
“我只是在高兴,高兴这个江湖果然很有趣。”
“江湖若不有趣,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了。”
“每一个人都不能小瞧。”
“确实,一代大侠燕平安足够厉害了吧,可是依然死得不明不白。”
那是一件往事。
发生在三十年前的往事。
一代大侠燕平安死了,江湖上没人知道是谁杀得他。
因为杀他得人与江湖无关。
杀他得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一个不起眼,多如砂砾的普通人。
“所以,你一直想激怒我去跟那位三少爷斗一斗。”
阎信歪过头。
这一刻,他显得很冷静。
眼神如今夜一般黑。
黑得像墨。
李振安也笑了,他笑道:“我以为你已经被魔功影响了心智。”
“我确实受到了魔功影响。”
从什么时候开始得呢?
大概是从使用《七大无上魔功·其三·自在极·忘我屠苍生》那会吧。
这期间他又一直杀人。
一刻不停得杀人。
造下杀孽无数。
岂能不入魔。
“三少爷为什么不自己来?”
“他不能来。”
“为什么?”
“他是剑谪仙,世上不能存在一个仙人,尤其,仙人出自李家。”
“可惜,太可惜,属实可惜。”
“确实可惜。”
这一次,李振安赞同道。
一个关在笼中的鸟,一个本可以同风而起,直上九千里、九万里的一只鸟,却体会不到遨游天地是什么滋味,当然很可惜。
“他出不来,所以,你便让我过去?”
“对,那可是一大笔银子......”
“不对!”
李振安一怔:“不对吗?”
“不对!”阎信盯住他眼睛,对视,“很不对!”
“哪里不对?”
“杀我,何必让三少爷。”
李振安默然了片刻,他笑道:“那你觉得是什么?”
“一个见过光的人,不可能忍受得了当一个瞎子。”
“......错了,我嫉妒他,我只是想让你过去杀他。”
“那好吧,我会杀他。”
“你要过去送死?”
“我不打算现在去杀,我会等,等到他被养成了废物,再去杀他。”
“杀死一个废物没什么有趣的。”
阎信笑了笑,平静道:“杀死一个大人物却很有趣。”
他会等。
等到三少爷成为大人物。
他一定会成为李家的大人物。
成为李家的面子。
李振安闭上了嘴。
阎信仍在笑,笑中带着讥诮。
杀机!
按捺不住的杀意!
李振安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陌生,气势变得陌生。
窝囊废不是他。
这个人才是他。
太多人忘了,在三少爷出生前,李振安才是被寄予厚望得那一个,他才是全家寸步不离守着得宝贝疙瘩。
“死!”
李振安冷清道。
仿佛,他让死得人,一定会死。
这是一个自信之人。
他相信着手上的剑。
日日夜夜,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得挥砍、挑刺。
有风,就挥砍开风。
有雨,就挑刺破雨。
一个努力的人岂能不自信,更何况,还是个天才。
人会被很多东西辜负,唯独不会被努力辜负。
“正好让我试一试‘剑中皇帝’的份量。”
阎信瞥了他一眼。
他感受到了。
那是,机锋峻烈的杀意、杀伐果断的气魄、电闪雷鸣的震撼。
“你不怕死?”
“若是死在‘剑中皇帝’的剑下,死亦无憾!”
“好!”
施展剑招时的李振安眼睛在发亮。
“你一定很痛苦,不得不伪装成一个窝囊废,一个窝囊废怎么可以练剑呢,对一个嗜剑如命的人,心思难耐,肯定很难受。”
李振安的剑招十分高明,施展时不见半点滞涩,走转之时狠辣霸道,大气磅礴。
这是他最擅长的剑法。
人剑合一的剑法!
“人剑合一的关键在于对剑心诚,不只是剑,不管用得什么兵器,若是心不诚,就永远到不了巅峰!”
“武器再利终究只是死物,对一个死物心诚,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一个人,只需对自己心诚就好。”
“这么想,你输定了!”
“即便兵器再好,也只是陪衬,须知摘花采叶皆可伤人,以人御器才是大道。”
“你太极端了,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只会死在路上。”
“怕这怕那的人登不上巅峰!要么,粉身碎骨;要么,高歌猛进!”
李振安必须承认,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像一捆柴,不管不顾的燃烧着,很璀璨,也会很短暂。
“不打了。”李振安收剑入鞘。
“为什么?”
“我感觉你可能活不到那个时候。”
“那可不一定。”
“无所谓,反正,我会跟着你。”
“担心自己得感觉错了?”
“不,我只是不想错过你死得那一战,那一战肯定会非常精彩。”
“有道理,这样的一战,换作我同样不愿意错过,不过,有一件事你想过没有。”
“什么事?”
“你很可能要跟我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