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番外（一）（男主视角）

我姓沐，单名一个川字

父亲曾说，愿我此生如高山流水般川流不息

他说，镇国公府的未来不需要我操心，继承爵位还有兄长，我只需做自己想做的便好

九岁，我被送往公主府做伴读

川儿，镇国公府百余条人命在你身上，这是你的使命

这也是他说的

——

第一次遇见她时，她也不过七岁，仰着头好奇地打量我

她的眼睛真好看，纯粹地，不带一点杂质

我能感受到她跑出门口时的雀跃，似乎我们早就相识，我是什么尊贵的客人

“嬷嬷嬷嬷，这个小哥哥长得真好看，我可以把他娶回家吗？”

她眨巴着眼，天真无邪地说出了孩童话语

嬷嬷嬷嬷赶忙为她解释，她却敷衍点头，似懂非懂

我忍不住被她逗笑了

她略带疑惑地看过来

我赶忙收起嘴角的弧度，父亲说过，公主性格骄纵，连笑一下都会惹她不悦

却只见她回了一个灿烂甜美地笑容

——

父亲不知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公主很乖巧，虽说不爱看书，但也没有他口中的娇蛮，相反，她待人很友好，心地善良

我不自觉地与她亲近，相知相熟

好景不长，十五岁那年，母亲在入冬时病逝

我未能前去看她最后一眼，我虽名为伴读，实则是人质，是政治斗争的工具，我只在秋时特许出宫过

是她求来的

皇帝恨不得我这辈子锁在他身边，生怕我与父亲多说一句，多谋划篡位

是她长跪不起，劝说太傅上书换来的

她说，我的母后也不在了，你要替我也看一下呀

皇后走的时候她尚且年幼，她未必有多么深刻的印象，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感到不好意思

也是因为皇后走了，景和帝行事才愈发昏庸，无人能左右他了

——

刚过完年，匈奴就气势汹汹打过来了

父亲与兄长被皇帝一同派去征战

皇帝在位期间重文轻武，朝中哪还有能用之人？官吏无不贪污受贿，士兵疏于训练，军饷被挪用

父亲年老力衰，旧伤复发，兄长武学天赋不高，临时领兵

这场仗毫无疑问地败了

可皇帝仍然不打算放过镇国公府，他竟让我出征

一个十七岁，从未接受过训练的我

这次，任凭她怎么求都没用了

皇帝打算让我这个最后的血脉也死在战场上

我怎会让他如愿？

阿染武学颇有造诣，他不让我学武，我却自小跟着阿染学武

我偏要完完整整归来，与他在朝堂上论功行赏

临行前日，阿染来送我，

“此番凶险万分，谨慎行事，平安归来。”

我换上铠甲，她的眼睛不觉蒙上一层雾气

我笑她小哭包，又夸她可爱

她有些委屈，楚楚地望着我

她的眼睛真好看，清澈的，只能容下我一人

“好啦好啦，别这么丧气，像你的封号一样平安喜乐，娘娘定是想让你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她却道：“其实我不喜欢安乐。”

“你呀，别胡诌了，你之前还说这是一生之愿呢，不喜欢你还想改成什么？”

“永宁，愿百姓永世和乐，天下晏然。

愿山河无恙，海晏河清，人间皆安。”

我没想到她真的会给出回答，怔愣了一瞬，她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眼神坚定

“嗯，立万世，开太平。”

……

“常言道：边疆处处赛江南，若是有什么新奇玩意，我一并带来给你。”

“那倒不用，倒是有些嘴馋只可惜城南的梅花糕铺子怕是打烊了。”

“早些回去吧，明日我会叫你的。”

我轻声催促，她才不情不愿去卧房

………

次日

“阿川？”

落染早早起来，却不见他的身影

只见桌边摆放着一份精致的梅花糕和一小枝带着落雪的梅花

上头还有一张字条：

花开满城际，吾将归矣。

落染小心翼翼捧着字条，珍藏于胸前

好，我等你

于是她终日于城上望，待良人归

——

此去经年，路途遥远，途中虽危险重重，却也领略了大漠风光，穿过这片沙漠，便是边疆

这是北牧城，也是我们将留宿的最后一座城

北牧人制玉的手艺绝佳，少男少女喜欢在玉上刻上花雕，小像赠予心上人

我到底没忍住，用自己带来的一些银两买了块成色不错的和田玉

正专心致志刻着梅花，不觉勾起一丝笑容

熬了几个大夜，终于勉强能看

次日我便前往驿站寄了出去，也不知多久阿染才能收到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偶得佳玉，赠与佳人

勿过忧吾，吾皆安矣

———

战场

滚烫的鲜血溅落到我的脸上，尖刀穿透了匈奴的胸膛，顿时没了气息

这是我第一次杀人，却不会是最后一次

…

随着杀的匈奴越来越多，我也逐渐麻痹

金陵城，是最后一座未收复的城池，也意味着，这是最后一战

恰逢此时，暴风雪不期而至

匈奴肯定会采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

虽是强弩之末，但地形崎岖，天气严寒，对于常年身处寒冷之地的匈奴来说不过是有些受阻，优势不在我方

沐川醒来时，便身处敌营

匈奴首领用他那记起蹩脚的中原话笑道：

“你们中原人把这叫做，擒贼先擒王，小子，我认可你的能力，但你还是太嫩了。”

首领不再多说一句废话，将我当做人质

可惜，从他决定捉我的时刻，这场棋局便注定满盘皆输

首领将我现身在两军交界处，让我军敌退三百里。否则就杀了我这个将军，我的副将连连应答，但是他说还需要请示上级，说明天就会给他一个答复

他信了，在夜间大鱼大肉，开怀畅饮，与他的副下提前庆祝

最终，宴中众人皆七窍流血而亡

首领死的时候，眼睛瞪得老大，满是不甘，又是震惊。我亲自给他补了最后一刀，不留一点机会

我很快被巡逻的守卫发现，双拳难敌四手，他可能是想要和我鱼死网破

在见识到匈奴的酷刑后，我被扔进了雪原，身后是灰狼的哀鸣，野兽的嚎叫，硕风萧瑟，大雪漫天，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尽头

我的副将是黎明时，趁着守卫防备松懈时，一举攻破的，沐家军的铁骑踏过匈奴的旗帜

首领被我击杀，乱作一团

这场仗，是我赢了

——

我已经记不清在雪原是如何求生，又是如何被找到的

最后修养了大半年，他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是另一个我，我并无过多惊讶，反倒欣然向他提起阿染，他却告诉我，他根本没有这个人的记忆

我和他共用着一个身体，当我的精神世界弱一些时。他就会出现

我承认，家中突遭变故，沐氏只剩下我一人支撑，临时上阵，我或许知道他为什么会存在。

阿染寄回来的信，我看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我开始迫不及待的想去见她

可是若与我与她完婚我就彻彻底底成了皇帝身边的人他就能彻底操控我，也能操控着阿染，我不愿这样

于是。在回去的前一天，我将他召唤了出来，我已经可以随意让他出现了，我知道，不久之后，他就会从我的世界上彻底彻彻底底的消失

那天，阿染才会确信，“我”真的失忆了

———

他开始不听话了，我知道。他也喜欢上了阿染

哪怕再来一次，我和他身处两个世界，他始终会再次爱上阿染，我比谁都了解我自己。

我知道我想做什么，我也知道阿染断不会流放沐家，可是他们不知道

他情绪产生了太大的起伏，我有些不能控制住了，那段时间他一直操控着身体的主动权，我看着阿染一次次试探，心中的希望渐渐熄灭

最终在出征的那一天。我操控了身体的主动权，将他彻彻底底的消灭，他不会在出现了

阿染还带着那块雕刻青涩的梅花的玉佩

第二次出征，什么东西在变着，我不必等她熟睡偷偷走

这一次，是她亲手下的圣旨，也是她正式送别

我纵使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讲起，最终只是说下了我对她的最后一句祝福

阿染说的没错，我确实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归来，她以女子之身立下了千秋万世的功德，可皆是因为一句女子，并遭受到了许多百姓的质疑

她不想伤害百姓，便也没有用武力镇压

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我去做

途经各地，时常能听到些风言风语，有人组织叛乱，只因触犯了商人官吏和地主阶级的利益

我用了很多时间才将他们一一处理掉，我原本想她一个惊喜

那天凯旋而归，我努力扮演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模仿着他的言行举止

军师说今晚恐有雷暴雪，我准备找个由头，借口不幸被雷劈中恢复了记忆，与她再续前缘

怎知那次分别，便是永别

再次相见，已阴阳两隔

最终连我们的信物玉佩也碎了，无论我找天下多少能工巧匠修复，始终有着裂痕

阿染死的那一天，是个雪天，暴雪掩埋了国都，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如那天我在雪原一样不知所措

阿染死了，世上再也没有沐川，只有恒和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