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垂髫稚子

初论锋交,法正与蒋琬皆心怀骇异。法正叹服刘琛眼光毒辣,能洞悉蒋琬非凡才器。而蒋琬亦敬服刘琛麾下果有贤良辅佐,是以其年少而功成若此。

“哦,对了,孝直、公琰,伊籍曾言,此次荆、益结盟,实因知悉袁术不臣之心,企图篡汉自立,故双方捐弃前嫌,携手言和,共谋讨伐扬州。”刘琛急遽而谈,忽忆及盟约缘由,恰可明辨局势。

“主公,大汉享祚四百载,纵曹操、袁绍之流,尚皆称汉臣,而袁术此举,无疑自掘坟墓。我南阳可涉局周旋,然不可倾全力以赴。”法正肃然而言,神色凝重,颇为震惊。

“孝直,刘表觊觎扬州之地,正好稍纾南阳之厄。我意以为,诸侯纷争,局势纷纭,南阳僻处遐陬,音信难达,难以窥测时变之微。我欲倡议,亟应加强谍报搜集,俾其为我等所用,日后或可收奇功。”刘琛思顷而言,目光炯炯,神色坚毅。

“主公,世家大族之下,商铺酒楼星罗棋布,彼等耳目众多,消息通达。我以为,可与之结纳,或密助一族,使之潜行于暗,为我等探听消息。”法正颔首而言,复沉眉思忖此事可行度。

“公琰以为如何?”刘琛轻声探问,旋又顾视蒋琬,欲闻其更多谠论。

“主公,此事我窃有异议,世家大族,常怀两端之心,先私而后公,利之所在,趋之若鹜。若欲发展谍报之事,何不寻寒门之中机巧聪慧者,令其潜入市井,以窥探时事的最新动态。”蒋琬侃侃而言,目光温婉,坦陈己见。

“世家逐利忘义,寒门则无所依归,此事我当深思熟虑。”刘琛踌躇而言,眉宇微蹙,手抚下颌,久久缄默,似陷两难,难作抉择。

夜色已深,倦意袭来,三人围坐商议,终未得善策。遂决意暂搁此事,以待日后再议。心忧未解,各怀愁绪,散归寝室,以养精神。

十二月初,刘琛复会郡僚,擢蒋琬为郡丞,刘敏为军司马,佐张任麾下。盟约既定,桐柏大复山遂为界址,与荆州互不相侵,罢屯兵之防。乃撤张任舞阴大营,回还宛城。以孟达隶属魏延,仍屯新野;甘宁则于筑阳沔水,训练水师。

内政由蒋琬总摄,南阳政通人和;外军以法正为帅,南阳防务固若金汤。至于刘琛,今则悠游其间,大事则参议决策,小事则不复过问,生活甚是闲适。

岁末之际复至,白雪皑皑既霁,罕至的艳阳高照,致使暖意洋溢,人心向野。刘琛偕张任,逸出宛城幽隅,欲遍访诸世家,以表深切关切,兼致诚挚慰问。

张家已崛为南阳四大世家之首,而涅阳分支,更执张家牛耳,长子张机,忝为汉中郡守,次子张思,则任涅阳令,是以涅阳张家,因二嫡子而显赫,声望鹊起,日臻隆盛。刘琛的初访,乃至于筑阳张家。

刘琛先至筑阳县,详加询访,乃知县令张思勤勉不辍,诚为恤民的良吏,治筑阳若臂使指,井井有条。其心甚慰,遂召张思相见,共趋张府。

张家犹是昔日旧状,未尝以权势显盛而自骄。闻刘琛莅临,张老太爷深感荣幸,遂率张府众人,出门恭迎。

“张老太爷,久违清颜,风采犹昔。”刘琛笑声朗朗,气概豪迈。

“刘太守驾临,张府顿添光辉,敬请移步堂中,上坐叙谈。”张老太爷恭谨而言,皱纹满面,笑容可掬。

期间,刘琛屡赞张思的治绩,勉其张府上下,当为万民的表率,以取之于民,而用于民,以树德范于黎庶,广行仁义。而张老太爷,乃饱经世故者,岂有不明此理?遂慨然允诺,广设粥棚以济饥,散衣赐被以御寒,助关中流离至此的难民,共度寒冬苦楚。

至晡时,刘琛辞张家而出,与张任共赴棘阳邓家造访,邓家乃是刘琛取宛城的巨擘,其族人邓林,任军候要职,隶于魏延麾下,夙夜匪懈,忠诚勤勉,实堪嘉许,诚为良将之材。

闻刘琛至棘阳,邓家老族长,热情洋溢,不胜欣喜。遂率邓通等家族主干,迤逦而至城门,躬亲迎接,礼遇有加。

刘琛亦喜,能破宛城,归功于邓家,而仅得微末的军候职,邓家能安然自足,无有逾越要求,此诚令刘琛欣慰。故于邓老族长的礼遇,刘琛亦以礼相待,不稍懈怠。

刘琛随邓老太爷并肩前行,款语深谈,缓步趋近邓府。沿途所见,皆为邓家善行,赈济黎庶的义举,满目皆是。无论此为虚饰以彰其名,抑或实心任事,刘琛深感邓家至少行之有素,心怀宽慰。

及至府门,忽有垂髫稚子,衣衫褴褛,自巷中窜出,径至于刘琛与邓老太爷面前,跪伏于地,面色悲戚。

众皆愕然,此岂非昭然打脸,邓公顾视邓通,脸色稍愠,恐扰刘琛雅兴,乃颔首示意,令其速去。

见邓通强曳那稚子,刘琛急呼制止,面色骤寒,亲前掖起稚子,心怀恻隐,和颜相问:“你有何求,可尽言无隐。”

“多谢公子。”那垂髫稚子,敬慎而语,强忍泪珠,复跪于邓老太爷面前,抽噎诉语:“太公,家父邓龙早逝,家母复罹重疾,危在旦夕。我屡向家族求助,皆杳无音讯。万般无奈之下,今闻邓府有贵宾临门,不得已出此下策,恳请太公怜悯垂顾。“

“邓范,毋得放肆,你母疾笃,家族正筹策以援,若复此般纠缠,你当自觅他径。欲得资财疗疾,便速速离去。”邓通冷颜而语,隐带胁迫之意。

“哼,大叔,家族如此寡情,我已自易其名,唤作邓艾。欲要不复相扰,请即赐金,我即刻归家,以疗母疾,自此脱离邓家,再无瓜葛。”那垂髫稚子謇讷而语,虽略有口吃,然目光坚毅,誓取救命钱财。

“公义,取十金于邓艾。”

刘琛从容而言,虽面貌恬淡,然内心颇为激动,怪不得年幼而知晓借势,原来是亡蜀汉的首要功臣邓艾,既然相遇,必要揽于麾下,自幼培育,异日必成大器。

“多谢恩公,不知恩公名讳,日后必当厚报。”邓艾肃容而语,径取金帛,跪地而拜,尽显敬重感激之意。

“我乃刘琛,大汉以孝治邦,你一垂髫童子,竟怀此至孝之心,诚可钦佩,今兹相赠,实出真心,非有所冀于报。”刘琛语气温和,扶起孱弱的邓艾,细腻地为其拭去面上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