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世界载入中……】
【警告!!!】
【警告!!!】
【载入失败!载入失败!】
【原因不明……滋滋……滋啦…】
【请宿主尽快脱离!尽快脱离!!!】
【脱离失败,剥离开启。】
一阵忙乱电流声后,一切恢复了宁静,仿佛刚才的诡异只是错觉。
晦暗的天空阴郁,密密麻麻压得人喘不过气。
乌云腾涌,新雨初霁,空气中弥漫一层薄薄的水汽。
远方天空仍堆积着一片乌泱泱的积云,显露出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
一双迷茫的眸子缓缓睁开,眼睛的主人一脸生无可恋,颓然闭眼,接受这个现实。
下一秒。
——轰!!!
巨大爆炸声掀起的震荡一圈一圈荡漾开,如同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在这个世界迅速引起一场风暴。
没人说清楚那场爆炸怎么来的,只知道一觉醒来,天塌了。
阳光惨淡,蜗居的人们终于尝试着走上街,如影随形的危险目光渗透进来,令人遍体生寒。
找不到原因,找不到线索,仿佛凭空出现,信号扭曲了一阵,世界就几乎成了一片废墟。
某高级研究所,研究人员昼夜不停工作,深感疲惫。
变化还在继续,一切又是那样有迹可循。
当人们敏锐意识到世界的改变时,无数空间切割,大大小小的球形空间包裹,银白色链条链接,维持着基本的沟通。
新的纪元开始了。
吱嘎——
一辆半旧不新的大巴在公路上不紧不慢地开着。
车上隐约坐着七八个人。
长时间乘车带给人一种莫大的疲惫感,司机都带上些许倦怠之色,乘客们昏昏欲睡,车内的气氛陷入沉寂。
司机照旧履行他的职责,目视前方,不紧不慢地开着。
但很快,他猛地踩下了刹车。
看着眼前的场景,令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一个人,破破烂烂地,仰面躺在路中央。
或者说,在绝大多数人眼里,这很难称之为“人”了。
他的身体以极其奇怪的姿势蠕动着,仿佛是困兽要破开牢笼,口中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身上布满深深浅浅的红色,都是鲜血,有的是新涌出来的,有的已经干涸。
那个“人”的瞳孔已经涣散。整个身躯透着末路黄昏的气息。
没死。
蓦地,地上的人身躯颤了颤,枯燥粗糙的头发里钻出几只大黑蚂蚁,四散而去。
灰白泛青的面容染上几分狠戾,枯瘦的指节抓着地面,沙粒几乎无法在上面附着。
挣扎了一会儿,他终于背对着坐了起来。
司机习以为常,却一瞬间有心窥探,试图发现些什么。
他以古怪的姿势拧过头来,然后二人便正正好好的对视了一眼。
路人:“嘿咻!”
司机:“!!!”
那双混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了过来。
瞳孔无意识地放大,嘴唇微张。
对于猎物,无论是人还是兽,都对其具有极大的耐心。
狮子、鬣狗在广袤的空间角逐,极其强势地展露与生俱来的天赋,规划领地,吞噬弱小,绞杀威胁。
蝼蚁,也自有一番生存之道。
“藤席大人。”
新历913年9月12号,他离开了生活二十一年的家,坐上光翼飞行器前往K区。
流星擦过夜幕,身后的华美别墅在暗夜中逐渐消失。
第一次踏上K区的土地,他不免紧张。
不,不能称之为紧张。
极致到胀痛的情绪布满了全身,他简直激动得要高声尖叫了。
主人!我亲爱的主人!我伟大的主人!!
无时无刻,我不在想念您!您的目光是如此炽热,您的光辉荣耀整个加伊洛斯!融化我吧!融化我吧!!
他激动得不能自已,一遍遍打着腹稿。
骄矜的猫儿收起来爪子,展露自己的温顺。
如此端庄,得体,他微微低下头,毕恭毕敬地喊道。
“藤席大人。”
这一刻,他心跳如擂鼓。
一张年轻的,漂亮的面容上,挂着细小的汗珠,耳尖微微泛红。
“……”
他没有得到回应。
没关系,他自有一套说法。
【大人许是没听到!】
他细细揣测着,又唤了一声。
依旧没有回应。
他的心骤然提了起来,走了神,以至于都没发现有人靠近。
“嘶……”一只冰凉的大手掐住他的脖子并抬起了他的下巴。
被迫和那人对视,他撞进一双灰色的眸子里。
“很遗憾,可爱的小家伙,你走错了地方,可能,要去投个胎。”对方神情显得漫不经心,温和地开口。
藤席一脸冷漠,眉宇间尽显杀气,他高大的身形和深邃的五官加深了身上骇人的气势。
“……”他被掐得满脸通红,却毫无招架之力,渐渐泄了力气。
藤席上下打量着这个不远万里来相见的年轻人,不久前他的资料就发送到他的手里了。
“杀了你,确实可惜,我让你插个队,怎么样?”藤席玩味地笑笑,松开了手,此刻,一脸温和,和刚才判若两人。
他狼狈不堪地倒在地上,大口喘气,男人那张倾倒众生的脸在他心中刻下了极其恐怖的烙印。
求生的意志战胜了恐惧,他嗫嚅着开口。
下一瞬,他出现在大门外,骤然,他生出强烈的渴望,守候已久的交接人见到他,神情复杂。
后来,他离开了那里,离开了藤席。
颇具戏剧性的一幕。
他的上司是以一个罪人的身份来到这里的,而他,以一个罪人的身份以求脱身。
大世纪冰川摧毁生机的百余年后,人类连同其他物种一齐挣扎在生存线上。
作为具有厚重文化底蕴的高等智慧生物,人类极其迅速地适应了一切变化。
整个地球,衍生出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组织派别和桉境空间。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
为了更好适应环境的持续恶化,甚至是绝境,一些人甚至毫不在意舍弃部分权利。
生死面前,谁谈君子?
自此,诞生了宿,灵,甚至诡异,几方争夺抢掠,弑杀圈禁,分裂出异空间自成一派。
似乎彼此各不干扰。
隔绝,却并非全部,主城情况不明,但哪座附庸城没出现过几个臭鱼烂虾呢?
可愈演愈烈的情形表明,那层屏障在坍塌。
他逃了出来。
“人”越发挣扎着朝这边蛄蛹过来,眼底隐隐泄出几分兴奋。
对于现下的不明生物,未知的恐惧使得司机有些心慌,他强制镇定下来,但手心已微微发汗。
“先生们,那个家伙过、过来了,我、我们…”
“退后!别往前!”
司机吓得心头一跳,下意识照做。
大巴车猛然向后退开去,而前方的那个“人”竟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着这边过来,口中不断发出“嗬嗬”声,像是老旧的水龙头在呛声。
脸上表情越发怪异,干瘪的皮肉随着起身垂落,松松垮垮地晃荡在身上。
他慢慢止住了脚步。
似急切,似不甘,偏偏神情中又隐隐透着一丝幸灾乐祸……就好像下一瞬就要“噗嗤”笑出声来。
他稍稍收敛了神情,一瞬不瞬看向即将消失在视野之内的“猎物”,双手僵硬地抬起,随即往后一仰,栽倒在路中央,一动不动了。
内陷的眼睛大大地睁着,透露出一丝迷茫。
他有时候想。
在他走过二十一年的时光后。
倘若他有着自己的意识。
倘若某一天,他回望过去。
他是否会觉得曾有过遗憾?
也许不会。
这只是倘若。
遗憾就是遗憾。
他咧着嘴,无声地笑了。
这是代价。
他心甘情愿。
他想了想,突然就不后悔了。
喧器,躁动的气息,铺满了整个心口,一如杂乱纷下的枯叶,沉重而又凝滞。
时间就要到了,他在渐渐苏醒。
没关系,一切都如藤席大人所愿。
他乖乖闭上眼睛,感受身体被人搬动着。
我的大人,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