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想了想,照实答道:“是的。”
贾珠点点头:“你年纪不大,今天在场上临危不乱,从容破局,算得上颇有谋断了。”
王阳不想他的话又转了个弯,夸起自己来了,笑了一笑,算是谢过。
贾珠喝了口茶,问道:“你家既是在齐封村,今年二月......”
“珠大爷,此话不当问!”
贾珠话还没说完,他身侧那位红袍长随立刻出声制止。
贾珠表情一滞,一丝怒意闪过,随即反应过来,笑道:“也罢,乡野小事说他作甚。”
这两人果然不简单!
王阳看出来了,这两人在保护贾珠贾琏二人安全之外,肯定还带着什么任务。
只是贾珠那句话,为什么让他起了这么大的反应?
王阳转念一想,顿时浑身汗出如浆!
齐封村附近,今年二月,最大的事,不就是秦业父女被袭杀一事吗?
只是此事听说已经定案,劫匪已经伏法,秦可卿也已住在王家了。
难道,贾珠此来,还有别的意图?此事难道还有波折?
空气中一阵压抑的安静,还是贾琏心思活络,连忙接过话道:“听闻今年大旱,你这鱼是怎么养的?”
王阳定定神,回道:“今年侥幸找到了一处山泉,水稻得以存活,这鱼与稻同养,是以有股稻香。”
贾琏扭头对那个老头子笑嘻嘻道:“二太爷,难怪你在围渚这么多年没听过,他这是今年才找到的!”
王阳这才知道,那个老头子辈分奇高,竟然是贾珠他二人的太爷,但是看身上装束普通,估计是贾家老宅里的老人。
那老头子精神似是不济,淡淡一笑,点头表示认同。
贾珠笑道:“这等好地方,被别人占了就可惜了,我给你写张帖,保你全家富贵。”
说完起身,走到一边桌上,刷刷刷写了几字,先是递给身后长随看了,这才递给王阳。
王阳打开一看,写的是:嘉禾美鱼,敬献荣公,一共八个大字,右下角押着贾珠的花字。
王阳不解其意,这是要把家里的稻田和稻鱼,全部划给贾家荣国府了?
旁边那青衣汉子,上来看了看道:“大爷这是把你家的田划为国公庄田,你还不谢恩呢?”
王阳顿时明白了,贾珠这一手,是要把王家的私田划归为国公府的庄田,这样王家的稻花鱼别人抢不走,专供国公府就有保证了。
这些公子哥,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想的倒是挺周到。
按照大肇田令,国公的庄田是不用纳税的,也就是从此之后,王家收获多少都是自己的。
王阳突然想到一事,问道:“那户主是谁?要是庄头找我收税呢?”
王阳可是知道,古代不少私田被划为庄田后,名义是不需要向国家交税了,但是庄头打着国公的幌子,却要收更重的税。
贾珠一愣,他是国公子弟,之前哪知道这些民间渔利的窍门,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听凭自立,不纳税粮。
让那长随看过没问题后,贾珠又把帖子递了过来。
他用手指在那“嘉禾美鱼”四字上弹了一下,深深望了王阳一眼,笑着对那个老头子说道:“二太爷是我贾家在围渚的家主,也是证见,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王阳看过,觉得没有问题,这才谢过。
“周瑞,你一向专管这些,章程也熟,田还在王家,挂在庄田上,章程你就帮忙跑了吧。”
贾珠转头对着那青衣汉子道。
“是!”周瑞点头。
原来那青衣汉子,就是贾府专管田赋的周瑞。
贾琏忽然想到一事,“这山泉水是好水,就是稻种估计一般,你明年带些胭脂稻的种子给他家,两者互美,这鱼味道估计还能更佳。”
竟然是胭脂稻!
这可是贾府里都要省着吃的稻种,不得不说,贾琏真是个会享受的妙人。
周瑞又应下了。
再无他话,王阳告辞出来。
县衙另一边,后堂里的王知县满脸愁容。
他对着王公子道:“本来选出了围渚四绝,一切都已圆满,不知道怎么回事,珠大爷突然问起前事。”
他本来做大选这件事,就是为了讨贾家欢心,谁曾想到了最后,自己手下的人不争气,反倒惹得贾家两位爷不高兴。
王公子端着茶,身上还是男子的打扮,笑道:“是我给他长随递了张条子。”
王知县奇道:“小姐何时上的学?”
王家的规矩他是知道的,女孩子是从不上学识字的。
王公子嘻嘻一笑,放下茶,拿起纸笔,画了一通,递给王知县看。
王知县哭笑不得,只见那纸上,画着三条鱼,每条鱼上面都画了个大大的叉。
王知县苦笑道:“此事小姐事后告诉我就好,何以当着众人面揭发此事,连我这张老脸也被打了一下。”
王公子心里是要为王阳出头,面上如何直说?
他想了一会道:“那谢师爷还没大选之前,就找你推那姓周的鱼,此次大选期间,又私自三番五次弄虚作假,哪里把叔公你放在眼里,这样的人必须狠狠处置一番才是。”
王知县道:“小姐说的不错,可他毕竟是我用的人,这么做我面上也有些挂碍。”
王公子道:“叔公你还没看出来,那姓乌的多半跟他有些关联,不然不会急着撇清关系。”
说着,王公子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又道:“刚刚若不借着贾家的刀,只怕后面处理起来更不容易。如今贾家二人开了口,姓乌的也没什么话说。”
王知县顿时反应过来,哈哈笑道:“小姐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得妙!依小姐看,这人怎么处理?”
王公子收起笑容,“叔父自己花着钱养他做师爷,他却联合本地的商人庄头来欺瞒,这等狼心狗肺之人,实在留不得。”
王知县还以为是要赶师爷走,没想到他越说,眉间的冷意越深:“国公府面上,投毒这等大不敬之罪,我们沾不得半分,只有痛下杀手,叔父才能洗脱嫌疑。”
王知县心底一寒,没想到这小侄女年纪不大,手腕却如此狠辣,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点点头道:“只能这么办了。”
他哪里知道,王公子世情练达,心里想着王阳,知道谢师爷此番若是逃脱,王阳一家必定迎来灭顶之灾,因此他也存了王阳在场上一样的心思,除恶务尽。
王公子道:“还有一事,贾家身边那两人甚是蹊跷,我实在想不出,锦衣卫掺和进来干什么?前几天在净空山遇上,我还以为是他二人的护卫,今天看不太像。”
王知县脸上愁色更浓:“小姐所说不错,我想请两位公子私宴,那两个锦衣卫都不许。现在片言片纸难进,那卷宗看来是交不出去了。唉,我小小的围渚,怎么一下来了这么多尊菩萨!”
王公子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笑道:“我看珠大哥聪明睿智,总有把那两人甩开的机会。叔父,你把卷宗给我,我来想办法!”
王知县如遇大赦,喜道:“这一番又要劳烦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