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洵护着刘孟生出了姚府,去寻了刘孟生家见了妻儿。
两人早已谈妥,师父不在宁渡,刘孟生残疾了,连自己安全都成了问题。
于磊背叛投靠方同寿,若是再待在此地,恐是凶多吉少。
大唐基层的运行,自有独属的规矩在,刘孟生之前再如何了得,如今已然失去了保佑家小的能力。
现实必定会活吞了这种人。
李洵便安排刘孟生,随他同去去巨鲸帮,李洵负责刘孟生的余生。
他还答应了刘孟生的请求,收下了刘孟生的一双儿女,作为他的大弟子和二弟子。
李洵刚刚拜师姚文举,是学习抓训蛐蛐儿的本事,还未曾学武时,便多是由刘孟生带着。
他这位大师兄对待他确实不错,两人确实有师兄弟之间的真挚感情。
一家子收拾好细软和重要的行李时,天色已晚。
宁渡码头去往巨鲸帮方向的船,早就停船置橹,不再开拔。
他们这一行人,须到第二天早上出发。
李洵与刘孟生一家人吃了顿便饭,他便让他们一家人早歇了。
腊月十四。
月色洒满大地。
李洵没有歇息,他在院庭中间放了一个桌子,支起了炭炉,煮起了热水沏茶。
李洵手上翻了一本《魏公案》话本,看的津津有味。
《魏公案》上说的是大唐开国郑国公魏征魏真君的逸事。魏真君入世经历丰富传奇,大唐开国,天下甫定,地方余乱未平,魏真君统领诸位开国名臣斩妖除魔,立规定矩,封黜神灵,安定天下。
《魏公案》有上中下三册,每册三十六回,计一百零八回。
李洵看的是上册三十六回。
炭炉上的水壶开了,李洵提杯泡茶出汤,刚出的一杯茶,李洵仰头喝光了滚烫的茶。
吞食腑气,莫说是滚烫的水,即便热油,入了喉也通通被腑气包裹住,绝不会伤害身体。
因此说吞食腑气之后,很难被毒死。
李洵喝了口茶,无比享受热茶在腹水慢慢释放热量,温润身体的感觉。
他翻着翻着,便眉头一皱,合上了书。
李洵打量了屋顶四周提兵器合围的众人,道:“《魏公案》三十六回的上册,我才看到第七回‘太宗智计诓魏公,阳神分处斩龙君’,你们就来了,这么急吗?”
李洵是巨鲸帮主,大家都知道。
他今天下午送大师兄刘孟生去家里,接回了家小到姚府住一晚,相信也绝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若无意外,明天就跟李洵回巨鲸帮。
对于他们来说,若是想给白天被李洵打废了那人报仇,今天晚上是最后的动手机会。
“三师兄”于磊赫然在列!
只是可惜,没能见方二爷方同寿。
李洵话一开口,别人未回,他急迫道:“老九!瞧你下手没轻没重。
下午和曾管事有点误会,话说开不就得了?
你出手那么重,表面上断了腿,实际他被你的拳劲把幽府五脏全夯烂了!
那曾管事还没到家就活活疼死了!
来的这些高门都是曾管事的关系,你去道个歉这个事就算了!”
李洵微微偏头,眼往上斜瞥了一眼于磊,道:“我说三师兄,你的大头梦什么时候能醒?
这是道歉的事吗?你见过十多个人提着刀拿着剑,半夜攀上别人家的墙头,只是让人道歉的吗?”
李洵话说出口,于磊身边站着三旬左右一人,他道:“李九爷不要误会。
在下绝无恶意,李九爷若诚心道歉,在下未必不能泯恩仇。”
“哦?”李洵来了兴致,“未必不能?说来听听,怎么个道歉法?”
“人命关天,只要李九爷肯在我兄弟灵柩前磕上三个头,并送上纹银一……”
“不必讲了!”李洵摆摆手,“你还是说我如果不照办,会有什么后果吧。”
那位三旬男子,立即面色铁青了。
“老九!今天吴爷能一起过来,你知道是我替你说了多少好话?
若不然,来的这些人就直接动手了,哪里还有你说话的机会?
哪里还会给你说话的时间?”
于磊一见李洵打断“吴爷”的话,他立即急了!
“于磊!”李洵大喝了一声,他不再称呼对方为三师兄,“我自幼父母过世,除了拜入师门时磕头行礼,师父过年也不许我跪。
不是所有的生灵死了都可以称呼为‘死者为大’,有的是他娘的猪。
你脑子进水了?牛的奶可以挤,驴的奶是不能挤的!”
于磊深吸几口气,平复自己快要气炸了的肺。
他转过身给那位“吴爷”郑重行了一礼道:“吴爷,您自行处置吧!
老九已经执迷不悟,我已经无法挽救了!
只是在下拜托您一点,无论如何,毕竟师兄弟一场,请您不要让我承担弑戮同门的罪名。”
他一脸决然,仿佛做出了什么大意灭亲的举动。
“吴爷”淡然回道:“好说好说。我早就给你说过,浪子回头的总是少数人。
对于大多数人,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对于大院内的发生的一切,刘孟生一家人都一字不落地听在耳里,他们这一家人怎么可能睡着?
“爹,师叔能挡住吗?”
“爹,师叔一个人,外面的坏人有好多呀!”
刘孟生把一双儿女揽在怀里,紧紧抱着。
他看了看窗口透过来的月光,道:“你们的小师叔,是真正得了你们师祖真传的人,一定能应对下来!
他还答应你们,明天一定带你们去北宁江上,北宁江有非常非常多少小鱼小虾……”
……
李洵看了好一会儿于磊,似是不敢相信他能说出最后的一句话。
什么叫不要让他承担杀害同门的罪行?
“吴爷”吩咐道:“久闻姚老太公的威名,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庆春,你来称称李帮主的斤两吧。
让咱们大家伙看看,李帮主到底是四两重啊,还是千斤沉啊……”
一个名叫“庆春”的人,立即跳下墙头。
此人身高九尺,强壮雄健,双臂能跑马。
他一脸残忍地掰掰手腕,松松脚踝,噼里啪啦一阵骨节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