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绣岩城仅数百里之隔的鸭绿江畔,一江之隔便是数百年来中原王国的藩属之国——朝鲜。
曹变蛟带着手下三千余辽东精锐骑兵以及此次法兰西进献的五门大炮,隔着鸭绿江,望着一江之隔的朝鲜,眉宇间皆是杀气和冷意。
也不怪曹变蛟对朝鲜的印象不好,因为在大明在和满清的连年作战中,朝鲜一直处于一种暧昧至极的节点上,一方面其奉行‘事大主义’,即朝鲜表面称臣明朝,一方面又执行交邻政策,暗中与满清修好。
这种暧昧的关系没有持续多久,在经历了丁卯胡乱以及丙丁虏乱之后,朝鲜便彻底断绝了与明朝的宗藩关系,对满清俯首称臣。
无论如何,这对于中原宗主国的大明来说,为奇耻大辱!
尤其是如今大明在辽东的战局已经节节胜利,三战诛二帝!满清退居沈阳城,局势岌岌可危的情况下。
此时,朝鲜仍然是首鼠两端,隔岸观火,骑墙而论,丝毫不顾念大明这个二百余年的宗主之父。
夷狄畏威而不怀德!
必须杀之而使其臣服!
所以,在此次出发之前,曹变蛟御前拜见的时候,皇帝便只有一句话:此去朝鲜,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慈父!
“渡江,进发!”曹变蛟深吸一口气,奋力勒马扬鞭:“目标汉城,”
此刻,当曹变蛟率领大军渡江的时候,千余里之外的汉城自然也收到了奏报。
景福宫内,朝鲜国主李倧正在召集群臣,商讨对策。
景福宫的王宫面积与规制严格遵循曾经的宗主国大明的宗藩关系,为亲王规制的郡王府,依大明王府之制营建,所有建筑均以丹青之色来区别于大明皇宫的黄色。
所以一眼望去,尽是青白之色,也不为怪。
“听说那辽东总兵曹变蛟曾经亲手割下了大清太宗皇帝皇太极的头颅,是位极其暴虐杀戮之人,此次其率辽东精锐大军来朝,既无文书,也无国报,其是战是和,也无前奏,我等该如何应对?还请诸位爱卿,拿个主意!”李倧坐在龙椅之上,身着的冠服是仿大明亲王袍服而做,以玄黑为主,右衽圆领,看起来颇有些类明之样。
“老臣早就说了,满清不过鞑虏北蛮,崛起于赫图阿拉此等蛮荒之地,如何能够与中央之国大明相抗衡?先前的侥幸取胜,不过是大明这头巨龙稍作休憩而已,让满清有了可乘之机,如今......”议政府左参赞金尚宪起身向着李倧一拜,而后才朗声激愤道:“现如今,皇太极、多尔衮接连身死,满清已经是负隅顽抗,将死之国了!”
“那依照左参赞的意思......”李倧身子前倾,一脸紧张的看着这位自己所倚重的老臣。
“臣以为,应当立刻给大明皇帝殿下去一封认罪国书,同时派遣议政府左右议政大臣率领使团,往大明皇帝座下跪拜以求宽恕!老臣想来,总归是二百余年的父子之情,大明朝向来宽仁治天下,总不能赶尽杀绝,让我朝自此断绝吧?”金尚宪向着李倧一拜,言辞悲戚,尽显恳切。
“这......”李倧听到金尚宪的话,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
毕竟一国之君,接连在大明和大清之间跳反之后,于崇祯十年时候终于是挑选定了新主子,在汉江南岸的三田渡向满清皇太极行三跪九叩之礼,然后改换穿皇太极所赐的貂裘谢恩。
从此断绝了和大明的朝贡制度。
如今,满清那边刚刚显出一点颓势,自己便又向着大明倒戈。
人君之望岂不是消耗殆尽?
而且,辽东战事向来波谲云诡,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万一在一个月后,满清八旗重现雄风,直接将明军击溃,重现萨尔浒之战结果,自己治下的朝鲜,又该作何自处?
所以,伸手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作为朝鲜国主的李倧犹豫了。
“荒谬!”此时,正当国主李倧犹豫的时候,司宪府执义金自点豁然起身,当即便驳斥了金尚宪的话:“我朝鲜是他明朝二百余年的藩属之国不假,但是他是怎么对待我国的?当年丁卯胡乱以及丙丁虏乱的时候,大明可曾有过一兵一卒的援助?当我朝国主请求大明册封的时候,哪一次不是被那前来册封的太监索贿数十万白银?这不是对我朝巨大的负担?对我朝百姓的巨大负担?”
“哼!”金自点向着国主一拱手:“殿下,老臣以为,应当速速派遣使者,联系满清,让其出军我国,里应外合,将这股明军彻底剿灭!此一来,可以向满清展示我之忠心!二来也可巩固我朝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树立威望!第三嘛,二百余年的藩属称臣,一朝崛起,也让那大明尝尝被人羞辱的滋味!”
嘶......
不得不说,金自点的话,让李倧心动了。
毕竟,无论如何,此次大明派来的部队只有三千余人,还不足汉江道一府的人马多呢!
他大明军队有甲胄?但我有源源不断的后勤支援!
他大明军队有骑兵?但我有曲折山地,游击步兵!
他大明军队前无粮道,后无支援,凭什么和我朝在这里作战?
此战,便是扬我国威,从此站起来的标志!
凭什么总是做儿子?
我大朝鲜也要当一回汉子!
砰!
李倧仿佛下定了莫大的决心:“传旨,兵曹衙门准备粮饷以及甲盔,命五卫都总府召集各道兵马总共三万人马,本国主要在黄海道位置和那明朝大将曹变蛟决一死战!”
“殿下,老臣愿意领兵前往!”金自点主动请缨。
“好,金自点便跟随本国主,届时往黄海道一趟!亲临阵前,指挥作战!”李倧此刻胸中壮怀激烈,如同激雷滚滚,几乎有抑制不住的兴奋,毕竟如果能打败曹变蛟,便是二百余年第一次打败自己头顶上的君父和宗主国!
天呐!
李倧抑制不住的颤抖。
这实在太令人兴奋了!
望着龙椅上满脸通红的国主李倧,议政府左参赞金尚宪的眸中现出一抹深深的悲哀和无奈——国有昏君,必亡其国。
向来以卵击石,哪里有好结果的?
大国之间的博弈,小小朝鲜,又哪里有资格上的了牌桌的?
金尚宪已经准备好,回府之后一缕白绫结果自己的性命了。
无论如何,他不愿意看到朝鲜再一次的国破家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