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铺展在窗外,点缀着几点微弱的星辰,路灯昏黄的光在透明的玻璃上映出了半抹太阳的金黄,却是暗淡而平庸的,就像是刁忌正在写的淡黄色试卷。
作业这种东西很神奇,虽然刁忌对小说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是他也听说过「强制爱」这种微妙的关系,作业与他的关系大抵也是如此,而且还是还是双向的……话说双向还算是「强制爱」吗?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刁忌不喜欢写作业,作业估摸着也不希望刁忌玷污他,相看两厌却偏偏要被「学校」这种万恶的机构撮合在一起,「爱」有没有不知道,但是「强制」绝对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可惜目前的作业还没有进化到可以「自己书写自己人生」的那个层次,没有办法突破「我命由我不由刁忌」的这层桎梏,所以刁忌还是认命地拿起了笔,视死如归地望着作业。
两秒之后,刁忌放下了笔,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文具盒还挺好玩的,就开始摆弄自己没两只笔的文具盒,将里面的笔一只只拿出来,玩起了叠罗汉。
就在他将自己的文具弄地「哗啦」作响时,一点细微的动静从阳台上传来,刁忌偏头一望,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只见一个学生样貌的人形站在他卧室的阳台上,静静地注视着刁忌,他微微笑着,比刁忌略高几分,透着玻璃门看刁忌宛若睥睨。
窗外是路灯昏沉的光,刁忌甚至可以看见自己反射在玻璃上的身影,他猛地跑到玻璃门前,几乎是瞬间打开了门。
晚风裹挟着诡谲香气扑鼻而来,其气味之浓甚至是让刁忌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咳咳,不是,你谁啊怎么在我家阳台上?不对,你是怎么上来的啊?跳上来的?爬上来的?你是小偷吗?!我们家除了作业啥也没有了啊!”
“原来这里是你家阳台吗?”学生微微垂首,声音却还是染着笑,“看来我是走错了。”
“不是,咳咳,”刁忌吸了吸鼻子,“你在别人阳台上怎么用的「走错」这种词啊!「跳」或者「爬」都比你那个词要有信服力一点!”
“可不就是「走」吗?”学生摸了摸下巴,笑着回答道,“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行离开了,你继续学你的习,我们就当彼此不曾见过。”
继续学习?就当彼此不曾见过?
刁忌算是傻了眼,他十七年的人生里还不曾听过这么离谱的发言,一时间整个脑子都有些乱。
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你家阳台上,然后告诉你「你继续学习」,说「就当彼此不曾见过」,算什么?算偷窃未遂吗?话说就他家能有什么好偷的啊?偷作业吗?
他先是看了看与自己形成反差、平静自若的学生,又看了看几乎是与自己平行的路灯灯罩,有些崩溃地问道:“虽然我们家在二楼,但是你说走就走?怎么走,跳下去吗?!”
学生抿唇不语,他真的只是向前走了两步,身形便一帧一帧地消失了,刁忌目睹了这一切,然后闭上了眼睛——到底是他疯了,还是他疯了,又或者是这个世界疯了?
莫约五秒之后,刁忌缓缓睁开了眼睛,无论这个世界疯没疯,作业还是要写的。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累了。
就在刁忌准备回去的时候,那个学生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带着丝丝缕缕的香气,以及满脸的困惑。
刁忌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学生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像方才那样往前走了两步,随后他就看见自己的一只脚从阳台的另一侧露了出来。
有点类似于尸首分离?不对,这是什么离谱的比喻啊!
“你要走哪去?”刁忌问道。
闻言,学生垂眸道:“我想要离开这个世界,你可以明白我的意思吗?”
“不可以。”刁忌回答地很干脆。
学生笑着地望着刁忌,斟酌道:“如果我告诉你,你在一本小说里,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们在一本小说里?”刁忌不答反问,“不对,你刚刚那种超能力别说还真的有点像小说里的东西……你难道是什么奇奇怪怪小说里跑出来的人?”
“反了,”学生无奈摊手道,“不是我从小说里跑了出来,而是我跑进了小说里,现在我要跑出去。”
刁忌上下打量了学生一眼,怀疑道:“现在我觉得你是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
“随便你好了,”学生说,“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刁忌问。
学生随手指着某一处路灯说:“你跑过去,我要验证一件事。”
看着学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刁忌简直是要气笑了,他赌气地把脑袋一偏:“我凭什么要帮你啊?你要是让我请你喝杯水,我倒是可以帮你端上来,然后帮你把杯子扔掉,你一上来就要我跑,凭什么啊?”
“你还在上学吧,”学生指着玻璃门后的书桌,又扯了扯自己的绿色校服外套,认真道,“我可以教你写作业。”
虽然作业没有进化出自我意识,还做不到「自己写自己」,但是你可能会遇见莫名其妙一个奇怪的家伙,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自家阳台上,说要「教你写作业」。
刁忌皱着眉头看着学生,然后猛地给自己脑袋上就要敲一下。
果然是这个世界疯了吧?
但是刁忌没有真的敲下去,只是满脸复杂地看着这个学生,问道:“你认真的?”
“认真的。”学生点点头。
刁忌简直是要抓狂了:“不是,你为了什么啊!”
阳台上,学生静静地站着,风卷起了他略长的刘海,墨色如渊的眼眸定定地注视着刁忌,几乎是要将他整个人看穿,他的唇角微微上扬,语气中带着几分:“我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就这么简单。”
刁忌被对方的思维打败了,他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径直走到书桌边,把杂乱的文具全部扔进透明文具盒里,把一张试卷抽了出来,理直气壮地说:“那你就先帮我写作业吧!”
“不是帮你,”学生有些头疼地解释道,“是教你。”
写了没两题,刁忌就单方面毁约,他把试卷「啪」地一声反拍在桌子上,一义正言辞道:“我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要不我先帮你的忙吧?然后你再帮,哦不,是教我写作业!”
学生一愣,欲言又止,看着少年风风火火跑出去的身影,微微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