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观众

五一假期最后一天的清晨，路明非神情萎靡地从网吧大门中走出来。

虽然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要高考了，可路明非还是没什么紧张感，依旧偷跑出来通宵上网。

压力越大，他越摆烂。

迷迷糊糊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路明非双眼迷离、精神恍惚。

忽然，他感觉额头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滴在了他的脑门儿上。

路明非伸手摸了一下额头，拿到眼前看了看，却发现手上什么也没有。

奇怪地抬起头看向天空，路明非忽然感觉眼前一花，站立不稳，好像整个世界都晃动了一下。

他赶忙扶住身旁的栏杆，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才感觉恢复过来。

“太久没睡觉，身体都快撑不住了，得赶紧回家休息，晚上可还要干大事儿呢。”

……

“哥哥……”

路明非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呼吸急促，大汗淋漓。

他刚才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穿着黑色小西装，看起来像中国人，却有着一双黄金瞳的男孩一脸焦急地和他说着什么，但他只听清了“哥哥”两个字。

明明也不是什么惊悚的梦，但不知为何他流了一身的汗，连枕头和床单都湿漉漉的。

“糟了，都这个时候了！”

路明非看了一眼时间，惊呼一声，不再去想那个奇怪的梦，草草收拾了一下，就匆忙出门。

万达影城的洗手间里，路明非对着镜子，听着自己因为紧张而砰砰作响的心跳声，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自己计划的每一步。

今天是文学社高考前的最后一次聚会，所有成员都来了，在这里包场看电影。

而他，路明非，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他要当着所有社员的面，向陈雯雯表白。

“额头有些烫，是下午在河边摘花时着凉了吗？”

路明非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拧开水龙头，舀了些凉水拍在额头上。

视线扫过洗手台，那里有一束纸袋包裹的蒲公英，是他下午亲自到河边跑了好久才摘到的。

没问题的，陈雯雯问过我想报考哪里的大学。

没问题的，陈雯雯说过比起玫瑰，她更喜欢蒲公英。

没问题的，陈雯雯让我在今天的聚会上致辞。

没问题的，放映员大叔看在“中华”的面子上，答应在开场前先放一段自己选的感人音乐。

没问题的，自己只要大声表白就好了。如果有人打断自己，自己就用最凶悍的语气让他闭嘴，乖乖看着。

路明非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力点头，目光锐利，神色狰狞，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告诉自己，今天就豁出去了。

“路明非你在干什么？”赵孟华走进洗手间。

“没干什么。”路明非转身看着他，不知怎么，心中一阵烦躁，额头也更加的烫了。

赵孟华看着路明非，感觉他似乎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但也没多想，把手中的提袋递给他，“衣服，一会儿致辞的时候换上，陈雯雯说致辞的时候正式一点。”

路明非接过提袋，看着赵孟华。说不清为什么，他感觉眼前的赵孟华心中有着窃喜和嘲讽，仿佛阴谋即将得逞。

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来，凭空出现在他的心里。

目送赵孟华走远，路明非不再理会刚才心中奇异的感觉，打开了手中的提袋，里面是套两粒扣韩版黑西装和一件白色的衬衫，还有一条黑色的窄领带。

尺码正合他的身材，难道是陈雯雯特意为他准备的？

路明非心中暗喜，只感觉自己接下来的表白又稳了一些。

走进放映厅，路明非的耳边忽然传来了针刺一样的女人笑声，“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看猴子穿西装……”

正在座位上喝可乐吃爆米花的几十个文学社社员都哄笑着看了过来，路明非咬紧牙根，脸胀成了紫茄子色。

“笑什么笑什么，不只有瘦猴，还有小猪穿西装嘞。”有人说道。

徐岩岩和徐淼淼也穿着黑西装走了进来，两人是一对孪生兄弟，是整个文学社最胖的人。此时并排站在那里，就像两个黑色的球，完全堵住了放映厅的出入口。

“你们两个也致辞？”路明非看着他们两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打扮，感觉有些不对劲。

“不致辞，我们就是当陪衬的，群众演员嘛，有钱拿，不干白不干。”徐岩岩说。

“群众演员？工资？”路明非更迷惑了，同时内心中不对劲的感觉更强烈了。

他看向陈雯雯，陈雯雯也正好看向他。

陈雯雯冲他微微点头，眼睛明亮清澈，眼中似乎充满了期待。

路明非立时心中大定，刚才的疑惑全部被他抛之脑后。

“一会儿你站在那个位置致辞。”赵孟华走了过来，指着银幕前放着的一张复印纸说，“就踩在那里，别挡到大屏幕，一会儿大屏幕上放文学社的照片。”

不对，还是有什么不对……

路明非的心中又泛起了这样的念头，明明赵孟华的表情很正常，但路明非看到他的时候，心中就自动传来了这样的感觉：赵孟华在压抑着自己激动的内心，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完成，同时他心中对自己的嘲讽又提升了。

“走吧走吧，时间快到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徐岩岩和徐淼淼就一人拉住他的一条胳膊，把他拽到了那个赵孟华指定的位置，然后他们两人也站在了他的左边。

一阵强光忽然照花了他的眼睛，是放映机启动了。

路明非侧头避开强光直射，发现放映机投在银幕上的居然是些字符，自己的左手边就是一个巨大的英文字母“L”。

这到底是什么？

路明非忍不住转过身面对银幕，退后几步，把银幕上的投影尽收眼底。

银幕上是一行字：陈雯雯，Lve，Yu！

不对，这是……

“回来！快回来！缺你一字母儿就不成句了！”徐岩岩低声对他喊道。

“字母？”

路明非看向他，只感觉额头更加的热了，同时心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序列9，观众。”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