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韵父女俩眺望着宇文部远去的马队,两部相会告一段落。
瞧着女儿心不在焉,手中玩弄着小辫子,拓跋禄官不禁打趣道:“怎么?才认识不到月余,便想着要去临乐了不成?”
拓跋韵瞬间脸上染起嫣红,娇羞道:“爹爹,你...”
看着女儿娇羞,拓跋禄官心里喜忧参半,矛盾的心态让这位久经沙场的老首领也拿捏不准尺度,这也许就是关心则乱。
他一方面庆幸自己的撮合初见成效,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他不想因为部族的事委屈了女儿,但另一方面,宇文坚在拓跋部的所作所为,却让他有些担忧,能得其幸,必受其害。
有时他在脑海中不禁想,若是宇文部在进攻慕容部的战争中输了,届时嫁过去的韵儿便不受羁绊了。
“自古烈马配好鞍,你自己都知道他说的那些,是在借你之口,让为父放心。
选择他,你今后不会有平静日子过的。”
拓跋韵扬起雪白的脖颈,骄哼道:“他若是鹰,我便是箭,他若是鱼,我便是网,他若是野马,我便是缰绳,阿爹莫管了,说不定今后的拓跋氏还要靠我哩。
花雅儿,我们走。”
跟着的花雅赶忙施了礼后,小跑着跟了上去。
望着远去主仆,拓跋禄官摇了摇头,东望时眼中带着一丝久久难平的担忧,卫操毕竟是臣,他能防着,但莫圭能防住儿子吗?
新路若是走不成,就是一条死胡同,好在留给拓跋禄官观望的还有时间。
宇文坚走出拓跋部境内后,以急行军的速度直奔王庭,交了先锋官的任务,未脱甲便唤来了宇文吉。
当年帮卜适兄弟去并州接人的正是宇文吉,现在派他统兵去助刘琨,显然是最佳之选。
跟宇文坚谈论了半天,宇文吉自然欣然领命。
唯一让宇文坚担心的是在刘琨眼里,宇文吉必然是胡将,为了提高双方的互信,怕是还需一个人从旁辅助。
在宇文坚认识的人中筛选,老家是并州的卜适兄弟最合适,奈何卜适被王俊赐死,为今能用的只有卜成了。
宇文坚道:“我曾让代旺关注过卜家,作为新来之家,一两年来也没混出啥样,至多是安稳了下来,获得了邻里承认。
你此次南去,可先去寻卜成,能说动他,此行事半功倍。”
宇文吉点点头,抿着嘴似是有话。
眼见宇文吉此态,宇文坚笑道:“看你的样子,是有话要讲?”
宇文坚斟酌道:“按大王的意思,似乎很看重刘琨。
我家跟并州并不相交,拓跋部出兵倒是合乎情理,我家千里助战,吉不信大王是单纯为了帮忙。”
宇文坚对宇文吉大体还是满意的,笑道:“人和人之间是很难长时间保持一种舒服的关系的,两个势力之间也是。
随着我宇文氏的崛起,王俊是我们绕不过去的一个坎,前期或许是助力,但随着时间变换,先成陌路,后为仇寇的事情并不少见。
自古以来都是朝上有人好办事,若是有一天我们跟王俊交恶,你走通并州的路子就显得异常重要,这便是未雨绸缪。
王俊此时太强了,我们不仅要借拓跋氏的势,将来还要借刘琨的势,甚至是司马越的势,以此来让对方心生忌惮,进而选择以谈为主,少起兵祸。
我们现在缺少的是时间。”
宇文吉明白的点了点头。
宇文坚握拳在宇文吉胸口捶了捶,笑道:“你也莫要有太多的压力,在刘琨帐下安稳做事就好,兵事上我不担忧,但其余事便要多学习。
有着刘琨帮忙,你必然是我家第一个出仕之人,万事开头难,遇事多写信来吧。
至于你的五百骑,我已经跟拓跋部打过招呼,尽量每年轮换一次。”
“诺。”
安排完了宇文吉,宇文坚心里也是放心下来,宇文氏可以举部之力修建临乐,但军队的建设却是半点停不得,并州战场将是练兵的好去处。
宇文吉前脚出帐,后脚阳裕走了进来。
“你这不去教书,怎么有空跑我这来了,可是那帮小子的皮又紧了。”
阳裕摇摇头道:“朝廷近日连发任命,据家里传来的消息,王浚转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夷河北诸军事,领幽州刺史,并以燕国并入博陵公的封地。
段务勿尘被封为辽西郡公,名管辽西。”
闻言宇文坚神色凝重,有朝廷背书,幽州今后便姓王了。
司马越这是替王俊补上了最后一道手续,以前有实无名,现在实名兼顾。
不过这对宇文氏来说,影响不大,无非是头顶的大山除去了围绕在山顶的迷雾罢了。
倒是段务勿尘得爵,对宇文氏来说失去唯一性,今后鲜卑各部有想跟着朝廷吃饭的,便有了两个选择,段或宇文二选一,显然没有吃独食来的爽利。
尤其是给了段部实管辽西,段务勿尘将不再是一方割据,而是朝廷承认的国中之国。
自己还在辛苦创号,段部已经是实权郡守了,比不得。
眼见宇文坚消化的差不多了,阳裕又道:“世子难道不想知道宇文氏的封赏?”
“怎么?”
“朝廷念燕公多年辛苦,准备将昌黎郡分出一半,当做燕公的封地,郡守由宇文氏自出。”
宇文坚脸色一冷,哼道:“朝廷倒是打的好主意,我家刚入品便骤升郡守,分的还是慕容氏的地,断的是段部的念想,打的是王俊的脸,这是让我宇文氏成三家公敌啊。”
对于宇文坚的清醒,阳裕很满意,道:“看来洛阳是想扶持宇文氏跟幽州打擂台,若是吃下去,朝廷必然会有后续的支持,若是不吃,被弃将是时间问题。”
宇文坚直接道:“我部现在没有实力跟王俊掰手腕,你代我上书,宇文氏初来乍到,郡守之位实难担任,请辞。”
阳裕颔首就要去办,却听宇文坚眼神一转,道:“别着急,先拖一拖。
临乐匠人的事,或许妥了。”
“此时去触王刺史的霉头怕是不好吧。”
宇文坚摆摆手道:“我家拖着不接受,就是在给王俊释放缓和的信号,一缓试百态,若是连临乐匠人这种小事都不愿意舍弃,两家走上对立便不怨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