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没记错的话,这个词不是形容皇帝的吗?
现在的皇帝不应该是朱祁镇吗?
这石亨说什么胡话呢?
宋争一脸疑惑,随后四处打量。
难道那位大明战神也跑到这儿来了?
但看了一会,宋争更懵逼了,除了他们这几个人,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有皇帝的影子。
时间已经过去一会了,但石亨依旧在紧紧盯着自己,这让宋争浑身的不舒服。
观察了半天,石亨终于确认,这不是他在大同接待过的那个大明正统皇帝朱祁镇,但这让他更好奇了,难道此人是失散的皇亲贵胄不成吗?
若非如此,世上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为了确认猜想,石亨收起了血淋淋的刀。
宋争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他狰狞的脸上竟然生出了些许笑意?
石亨在腰间擦了擦刀,仿佛刚才杀人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他坐在尸体旁伸出手烤火,说出来的话没有半点感情:“你叫什么?祖籍何处?”
“若有一字作假,下场就和他一样。”
宋争自然明白,石亨话中的“他”,是指刚才横死当场的总旗。
看着这段时间朝夕相处,如大哥一般照顾自己的尸体,宋争满心悲凉。
人命真是太不值钱了,小人物的命更不值钱。
正是从现在起,宋争觉得,自己或许该换个活法,不能就这样籍籍无名的曝尸荒野!
强忍住想要一刀砍了石亨的冲动,宋争也坐在了尸体旁,面色紧绷着,伸出手去烤火,但手却在不经意间微微颤抖。
“小的来自米脂宋家寨,祖籍甘肃,先祖是本朝洪武建国后迁过来的。”
石亨看似无心,但却在用眼角余光留意着宋争的一言一行。
一句话说完,他已经可以确定,宋争的谈吐流畅自如,虽然不像是个普通人,但却不可能是什么失散的皇亲贵胄。
石亨自然听得出宋争话中不经掩饰的恨意,但却并不在乎一个小卒子的仇恨,世上要杀他的人多了,死在他手上的冤魂数都数不过来。
与其害怕别人报复,倒不如让他们畏惧自己不敢来报复。
“怪了,真是怪事......”
石亨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宋争,脸上确确实实露出了笑容,但宋争并不明白他的这个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只是觉得一阵发毛。
突然间,石亨的心底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这小子竟然跟皇帝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也差不多,何不如把他带回去邀功请赏?
到时候,只说自己是在乱军当中无意间找到了皇帝,也好避免败军回朝的惩处,就算后面被发现,也可以一口咬定是这个宋争假冒皇帝。
进则为救驾之功,退也可保万全,莫非这是上天赐给我石亨扬名立万的机遇吗?
打着试探的心思,石亨的语气突然热情起来。
“宋家寨,我听说也算是米脂当地的望族了啊!”
“你不去考个功名,怎么来当兵了呢?”
宋争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突然聊起了家长里短,但也不卑不亢的回道:“小人双亲早亡,参军是为了出人头地。”
石亨猛地站起身来,冷笑一声,话锋一转:“你说你参军是为出人头地,可现在却做了逃兵?”
“本朝惩处逃兵一向严苛,要是回营,你的下场比那个总旗更惨。”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见宋争沉默下去,石亨心中很满意,蹲下来凑近了些,直到他那粗糙的脸差点儿贴上,才从喉咙里低声说出了一句似招揽,更似威胁的话。
“你是想和他一样,作为一个无名小卒籍籍无名的死,还是跟我回京干一番事业?”
闻言,宋争眼角的余光瞥到尸骨未寒的总旗,加上这些天的所见所闻,更是让他对这个时代,普通人的人命不如草有了深刻理解。
看来石亨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人,要杀自己早就动手了。
想明白这些,宋争放心不少,面色已经渐渐平静下去。
历史上,石亨后来因参与夺门而被晋封为忠国公,手握京师兵马大权,可以说是一个妥妥的野心家。
宋争虽然不明白石亨现在为什么要招揽自己,却也知道,决不能就这么混下去了,自己穿越一场,不是要一直做个任人欺凌的小卒的。
“为什么选我?”
石亨听到竟然是反问,盯了宋争一会儿,似乎有些意外。
然后他站起身来,猛地抽出佩刀。
刀身上的血迹刚刚凝固,就又一次沾染上了更多鲜血。
石亨毫无征兆的暴起,一刀砍在一名逃兵的脖颈之上,趁着几人震惊之时,又将另一个狠狠踹到了断墙上。
嘶喊惨叫,动人心弦。
猝不及防之下,六名逃兵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杀光!
“你干什么?”
“为什么要杀他们!”
宋争再也受不了石亨的滥杀无度了,拿起刀就冲了上去,却被石亨回身一脚踹倒在地。
感受到胸前火辣辣的疼痛,对于这名沙场悍将的能耐,宋争第一次有了清晰的认知。
石亨踢倒了宋争,但却没有上来补刀,缓缓的解释道:“我想杀你,你早就是个死人了,我杀他们,是因为接下来我们的对话,绝不能有第三个人听见!”
“你比他们强,竟然有胆子问我问题。”石亨微微一笑,令宋争毛骨悚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提着血淋淋的刀转头望去:“哦,对了,还有一个我给忘了。”
游击将军杀了几名逃兵,正在低头检查有没有活口,听见这话心下一惊。
还有一个,这说的不就是自己么?
游击将军正要转身,却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石亨没有任何犹豫,拎着刀走过来,将他的胸腹刺了个对穿,游击将军低下头,满是血迹的刀尖从胸前露出来,上面是他自己惊恐的脸。
看着游击将军倒在地上,石亨补了一刀,这才又坐了下来。
“呼!终于可以说了,实话告诉你吧!”
“宋争,你长得跟当今皇帝一模一样,声音也一样,今天白天一战,皇帝已经失踪了,我估计多半是被瓦剌人掳走了,死了也说不定。”
“我需要你装成皇帝,与我一同回京!”
宋争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石亨突然喊了一声陛下。
原来他是打着这个算盘!
但自己和朱祁镇长得一模一样,这可能吗?
难道这是自己未曾发现,穿越带来的金手指吗?
做皇帝,这似乎是一个改变命运的绝好机会!
不过真的朱祁镇还活着,只是被瓦剌掳走,这条路不太好走啊!
一时间,宋争心下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石亨坐在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上,用尸体的衣甲裙摆擦拭着刀身上的血迹,漫不经心的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装成皇帝,既可以解决我回京后的罪责问题,也可以让你在临死前过一把当皇帝的瘾。”
“横竖是个死,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这可是当了一回皇帝,比他们可强多了不是吗?”
石亨指了指地上的那些尸体,随后站起身,靠在墙上把玩着战刀,已经有些烦躁:“答应不答应,给句痛快话,我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
这话说得很直白,现在确实没得选。
但从石亨的话中来看,他似乎对自己这个假皇帝能活多久并不看好。
看来,他只是将自己这条小命,当做回京免罪的一道金牌而已。
宋争明白,如果不答应,这些地上的尸体大概就是结局。
兄弟们怎么死的,宋争还记得一清二楚,自己毫无胜算。
于是叹了口气,下定决心。
“我需要怎么做?”
石亨倒不是很意外这个结果,轻轻收起刀。
“很简单,你需要把宋争这个名字彻底忘了,此后你只有朱祁镇这一个名字,你是先帝宣德皇帝之子,大明真正的天子,真正的皇帝!”
“剩下的你就自己看着办吧,能活多久,看你自己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