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为反对发现者而设置的重重障碍

有一种方法可以使劳动产品突然增加三倍，使所有的黑奴主决定相约解放黑人和奴隶，使所有的野蛮制度的人和蒙昧制度的人（哲学从来没有研究过这两种人）马上文明起来，使语言、计量、货币、活版印刷等方面都自愿建立起完全的统一，等等！！！文人才子们会说这种方法是江湖骗术。

作者本人应该预见到宏伟的诺言会引起的这种怀疑。如果他不是凭恃绰绰有余的证据，他就不会去冒让别人怀疑自己在耍花招的这种风险。科学上的江湖骗子力图不去触犯舆论，他们摆出一副圆滑的、曲意逢迎的姿态。他们避免作难以置信的预言。但是，那个宣布真实的发现的人，如果他不反驳任何人，也就只是个江湖骗子而已，因为他不会提出任何新鲜的东西。因此，哥伦布、伽利略、哥白尼、牛顿、伽尔维、林奈就不得不对他们所处的时代进行迎头痛击，以便来反驳最根深蒂固的舆论。

然而，学院形式却反对人们对受到信任的科学进行反驳。如果你想钻进享有特权的诡辩家的行列，你就得按照通常的做法对大家阿谀奉承、顶礼膜拜。发现者的作用则完全不同。他并不抱着进科学院的奢望，并不一定要接受科学院定下的调子。他不能够对他要破除的偏见顶礼膜拜。希望发现者不背离已经公认的观念，就好像要求那作考察旅行归来的自然科学家不拿出任何一种新植物一样。那些从美洲给我们带回奎宁、烟草、土豆、可可、香子兰、靛蓝、骆马毛织物和洋红的人，难道他们对我们的贡献不比他们只带回大家已经知道的东西更大一些吗？

一个近代的人曾经讲得很有道理：最难被人宽恕的大错误，就是宣告新的真理（托马：《对笛卡儿的赞词》）。发现了很多新的极端有益的科学，这就是我的错误。最有价值的新事物在刚出现的时候都遭到过反对：土豆和咖啡曾经被议会下令禁止，疫苗、蒸汽机最初也同样遭到诽谤。抵制发现，并且侮辱发现者，这是文明制度的人固有的一种怪癖。各个阶级的自尊心都在这种蓄意破坏文化艺术的行径中得到好处。哲学家们倾向于扼杀会损害他们的体系的发现，笨蛋们自认为是文人才子。正如哥伦布时代一样，他们在某一种理论未被检验以前，就对它百般讥笑，因而产生了这样的情况：大家一致反对发现，甚至反对已经得到一半承认的新事物。当塞维涅说“人们对咖啡会感到厌倦，正如会对拉辛的悲剧感到厌倦一样”的时候，大家便向她鼓掌喝彩。

人们以江湖骗子很多作为反对理由，来说明他们为什么不信任发现者和迫害发现者。这是学术界的罪过，因为学术界没有设立过任何从事研究的评审委员会。它现在的组织机构只便于搞阴谋诡计。请举出一个受过排斥的江湖骗子的例子来吧！请举出一个没有受过排斥的发现者的例子来吧！科学院为自己辩解，把过错推到那些蒙昧无知的时代身上。我们这个自命为颇有智慧、颇有文化的时代，难道没有拒绝过轮船和煤气照亮的发明者富尔敦和勒本(1)吗？在本书的跋中，大家将会读到一篇文章。在这篇文章里，法国的学者们以为替自己破坏文化艺术的行为进行了解释。他们假装谴责这种行为正是为了用它来反对那些没有靠山并且敢于用理论来触犯别人的自尊心的人。法国学者这样做，就暴露了本相，揭穿了自己。

我们以后再去进行这个讨论吧！更紧迫的是使读者了解我准备要他们专心研究的主题，即了解比文明制度更高级的社会制度的序列。这些社会制度的结构最后终于被我发现了。人类在它的社会历程中必须经过三十六个时期。我在这里提出一个前几个时期的一览表。这张表将足够概括本卷中的材料。

人类社会初期的序列

其余三个时代

我不提第九时期和以后的各个时期，因为目前我们只能上升到第八时期，而这个时期和现存的四种社会制度比较起来，已经是无限幸福了。仅仅由于利益、娱乐，特别是劳动引力的影响，这个第八时期就会突然自发地扩大到全人类。这种劳动引力的影响目前还是我们的政治家和道德家不知道的一种结构。人们愈来愈感到需要这个时期。因为无法引导下列几种人参加农业劳动：

圣多明各的黑人（尽管用诱饵来引诱他们，给予他们自由、给予他们资料）

巴西的黑人（尽管某一个既善于判断、又慷慨大度的殖民者曾经做过一些试验）

美洲的蒙昧人（尽管自以为在协作和诱人的生产制度方面有所发现的欧文派做过一些尝试）

任何一帮人，任何黑奴主都不愿意采纳这个派别提出的与本性完全对立并且无利可图的体系。这个体系无利可图达到了这样的程度，以致连这个派别本身也不敢对这个体系的利益谈论一个字，因为它的利益的确太微不足道了。但是真正协作的、诱人的和符合本性的方式，从第一年起就使产品增加了三倍。欧文派距离这个结果，距离劳动引力多么遥远啊！

要创造这种引力，必须发现本书所阐明的、称为情欲谢利叶的方式。这种方式在上表第六、第七和第八时期内逐步建立。第六时期只创造半引力，还不能诱动蒙昧人。第七时期将开始吸引他们。第八时期，除此之外，还会使游手好闲的富人动心。由于创造了这种作为第八时期的结构的情欲谢利叶，将能越过第六和第七时期。

对社会命运序列的认识将会消除我们关于幸福的偏见。我们关于这个论题的有些概念错得太严重了，以致哲学给予我们三十种人们并不需要的诸如主权及其他毫无用处的虚伪人权等权利，却拒绝给予我们下列七种天赋的权利：

1.狩猎

2.捕鱼

3.采集果实

4.放牧

5.内部联系

6.无忧无虑

7.外部偷窃

X.逐步升级的最低限度生活

K.实际的自由

只有在第八时期才能够充分得到这些自由或者人们更加喜爱的等同物。社会将越过第六、第七时期而进入这个时期。由于蒙昧主义的影响，发现和通过第六、第七时期将需要花费很多世纪。这种蒙昧主义是古代学者在把自然界描绘成针插不进、外面遮盖着青铜的帷幕的时候所留下的智力上的创伤。关于这一点让我们听听西塞罗是怎样说的吧：“Latent ista omnia，crassis occultata et circumfusa tenebris，ita ut nulla acies humani ingenii tante sit，quae in coelum penetrare，in terram intrare possit”(2)这就是古代学者所制造的青铜的帷幕的幻象。现代人则走到另一个极端，吹嘘他们的知识源远流长。而这些知识所产生的只不过是贫困、欺诈、压迫和恶性循环而已。

某些谦逊的学者，诸如孟德斯鸠、伏尔泰以及其他我们所要引证的人物，愿意发表比较通情达理的意见，愿意发表像好些著名人物想过要发表的那样声明：当社会政治还在摇篮之中的时候，理性已经陷入迷宫。这些著名人物，从亚里士多德到蒙台涅(3)都说过：“我知道的就是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温和的意见失败了，走极端的意见占了上风。特别在像克雷比荣(4)这样的骄傲自满的哲学家身上更是这样。克雷比荣认为，在他以后，人们再也不会发现任何悲剧题材了。

政治家、形而上学者、道德学家和经济学家就这样认为，或者装作认为，人们不会发现任何优于文明制度和野蛮制度的社会制度了，因为文明制度和野蛮制度是他们狭隘的眼光的最高境界。他们堕入文明制度还可以改进的这种幻想的深渊。他们迷恋巴黎微不足道的四十万法郎的预算。我在跋中证明，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在协作制度下将会依靠自己的劳动获得四十万法郎以上的收入。

但愿他们不要再为协作社的命运的发现而惊慌不安，因为惊慌不安是不能进行论证的。盲目的团体是不会后退的。要使这些团体大批改变信仰是不可能的。不过这并没有什么要紧。只消使它们之中的很小一部分人醒悟过来，只消用巨大的荣誉和财富做诱饵来劝诱这一小部分人就行了。任何敢于首先起来揭露被称为政治、道德、经济的幻想的卓越作家应该得到保证能获得这种巨大的荣誉和财富。这些幻想是使人类的心智失明的真正的白内障。这些科学只是使各个民族脱离了沿着社会序列向前发展的道路。在这部著作中，人们将会看到，应用于一千八百个人的符合本性的或协作的结构的小规模试验就会使文明社会和野蛮社会到处都成为笑柄，并且将证明文明社会和野蛮社会绝对不是人类的命运。

那时，我们关于幸福、智慧、美德和博爱的无益的学术争论将告结束。那时，将会证明，真正的幸福在于享有巨大的财富以及无限的乐趣。而这正是我们的哲学家所否认的真理，因为他们的科学并不能把这种幸福给予任何人，甚至也不能给予骄奢淫逸的人和国王。恺撒获得世界王位之后，在王位上只不过找到空虚而已。他高喊：“只不过就是这样！”曼泰侬夫人说：“我在多得难以想象的财富中忧郁得要死。只是因为有上帝的帮助，我才没有死去。这一点难道你们没有看到吗？”（如果这种帮助竟导致她死于忧郁，那么这种帮助就微乎其微了！）她还说：“我为什么不能够使你们看到那种折磨达官贵人的苦闷和整天伴随着他们的那种痛楚呀！一切社会地位只留下可怕的空虚、不安、厌倦以及想尝尝别的东西的渴望！”贺拉斯(5)曾经用另外的话谈到过这一点：“Post equitem sedet atra cura”(6)。因此，巴黎的骄奢淫逸之徒的生活是非常低贱的，是疲疲沓沓的。在协作制度下最没有钱、最不走运的人也将比巴黎的骄奢淫逸之徒更幸福，因为他们将能够痛痛快快地满足自己的十二种情欲，而这十二种情欲互相配合的发展乃是完美的幸福的唯一保证。

当新灾旧难正沉重地压在文明制度的人的身上的时候，有人却说服他们相信他们正在朝着尽善尽美的境界飞奔。这些灾难中有二十四种会在第四十八章中描述，其中最突出的是国债这个祸害。国债日益增加，只要西方列强之间一旦爆发战争，它就会引起普遍破产以及随之而来的革命。

还有其他许多没有被人察觉的祸害：商业的侵犯就是其中的一种。这种祸害有到处泛滥淹没一切的危险。各国政府终于开始对它感到惊慌不安。只有协作的理论才能教给我们推倒这个政治巨人的方法。

我们的所谓复兴家的缺点就在于他们只谴责这种或者那种弊端，而不谴责整个文明制度，而这种制度却正好是各部分弊端的恶性循环。必须跳出这个深渊。我指出了跳出这个深渊的三十二条出路。

三千年以来，哲学没有能够发明出经济和社会政治方面的新秩序。无数哲学体系都是建立在按家庭分配，即按最小和最浪费的联合单位来分配的基础上。人类的才华多么贫乏啊！

最后，看看这里的新思想或者新理论吧！这些新思想或新理论不是用慈善的幻想——煽动者的真正的假面具——去骚扰政府，而是去迁就迎合政府的观点。任何一位部长都会欣赏这种方法。这种方法通过使实际收入增加三倍就能使捐税猛增一倍，同时从相对的意义上来说，会使被统治者的捐税负担减轻一半（他们仅从增加三倍的收入中比以前多交一倍。）

如果全世界——蒙昧世界、野蛮世界和文明世界——都这样办，便会产生更加辉煌的效果；通过在局限于一平方法里和一千八百个人的范围内进行的试验来改变整个世界的面貌。这与使一些帝国从上到下搞得天翻地覆却不能确保取得良好效果、也不能使野蛮人和蒙昧人参与其事的哲学比较起来，形成了一个多么鲜明的对照啊！

可怜的文明制度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做了巨大的努力。为了解放也许只有希腊十分之一大的地方，要派遣陆军和海军；为了作出解放黑人的尝试，要进行革命和屠杀；为了帮助贫民，进行了毫无成果的尝试。所有这些侏儒们干的事都快完结了。人类将全部得到解放和拯救。一旦他们通过在一个乡的范围内进行的试验，了解到从诱人的生产中可以获得财富、欢乐和美德的奇迹，他们到处都会参加这种劳动。

在那里党派精神的幻想和狂热将宣告完结。每个人看到人的真正命运——情欲力学——时，便将会为文明制度的荒谬现象感到这样的惭愧，以致谁都会同意尽快把这些现象忘掉。

虽然我在这里不得不揭露商业及另外一些邪恶的行业，但是我并不责难那些从中牟利的人，因为过错在于文明制度的政治本身。这种政治促使人们为非作歹，它除了教人欺诈以外，并没有为人们开辟一条别的发财致富的道路。

必须经常重复已经讲过的东西，以便破除某些偏见和幻想。例如，企图在这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文明制度下达到完美的境界，企图通过分散生产（这种分散生产的产量，仅及协作制度生产量的四分之一，人口无限制增加的这个弊端，使这种产量成为虚幻的东西）来发财致富，想在发现劳动引力这种作为良好的风尚和公正的分配的唯一保证以前就树立起道德风尚，这些就都属于上述这类偏见和幻想。

现在，巴黎正在进行根除行乞现象的尝试。这只是一种尝试而已，并不是一种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因为委员会不懂得在城市实行这一办法以前，必须先在乡村实行，必须在农业、工业、商业和家务等方面进行生产改造。不必再探索了，因为从现在起，通过进入后文一览表中的第二、第三和第四阶段，就能够选择用来根除，以及预防这种易染的恶疾的真正方法。

那样多作家正在寻找新题材，而这就是曾经提出过的最丰富的题材。我只能勉勉强强论述它的二十分之一。对我的合作者说来，猎获物将是丰富的。我应该通过导言来预示这件事。这篇前言将驳斥我们所谓的社会完美无缺的谬论。这所谓的完美无缺只不过是缺乏一切智慧、在政治和经济方面倒行逆施罢了；只不过是牵瞎子的瞎子的狂妄的奢望罢了。（《福音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