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回忆

两个人，一个瘦弱且崩溃的少年，一个是身高七尺的长裙女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疯狂地在人群里面逆袭着，路过的所有人都自觉地跑向两边为他们让开一条路。

这当然不是他们想要让开，是因为最后面还跟着一群身上发着金光的怪物，五只怪物仰着头，没有长眼睛的脸上裂开嘴，露出里面锯齿一般的牙齿。

它们的体型比起寻常的怪物更加强壮，速度也非常的快，有的是手臂，有的是大腿，身上总有某一个部位异于常人的膨胀。

相同的一点是，他们的胳膊上面都戴着一个相同的手环，要是齐飞在这里肯定能够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异兽局里面的精英才能够拥有的手环吗，手环可以让人短时间内拥有异于常人的异能，一瞬间使出超出身体百倍的力量，这怪物也是如此。

黑猴实在已经跑不动了，他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为什么那个花姐要一直追着自己跑，她自己一个人死也是死，拉着自己死也是死，为什么就非要盯着自己。

难道这就是点背的宿命吗？黑猴的大脑也开始随着缺氧，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或许从那天杀了白条开始，自己的人生就注定了走上了一条没有办法挽回的道路。

不，应该是从那个晚上，自己憧憬的一切在奶茶店里面被那些人无情击碎开始，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能让他感到发自内心的快乐，他还能一直坚持到现在想要活着出去。

仅仅是因为那个晚上，在河里面看到的阿珍的尸体。

啊，那是一个多么诡异的画面，每当黑猴想起来还是会觉得浑身寒毛直竖，手脚冰凉。

那天晚上看到阿珍以后，黑猴完全没有如同自己所想的一般，会冲上去，不顾一切地在水里把她捞出来，拥抱着她被水泡发的身体，或许是痛哭流涕，或许是崩溃疯狂。

事实上他只是呆呆地僵硬在了原地，原本护城河的臭味他已经习以为常，那时候正值夏天的晚上，河里沉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污泥还有垃圾，都在高温还有臭水的浸泡下散发出一种腐朽的气味。

但是最让黑猴感到浑身颤抖的还是，从阿珍的身体上面散发出来的，那一种，仿佛腐败到了极致的烂肉，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面逐渐变得开始渗出臭水还有粘稠的液体的味道。

这种味道并没有比护城河的臭味还要浓烈，而是就这样二者缠绕在一起，钻进黑猴的鼻子里面，也渗进他的心里，一点点把他已经死寂的心浸透吗，也开始随着它们的腐朽而一点点烂掉。

黑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与阿珍的再次重逢居然会在这个时候，他总是幻想着。

或许会在某个下午，他已经从乞丐窝里面脱身，或许找了一个钱不多，但是很稳定的工作。

努力了一天下班以后刚好看到，正好上了高中或者大学的阿珍，她还会是和当初见面一样的清纯，或许穿着好看的白裙，就像是他最喜欢的那一件一样，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会不会也觉得自己有一些不同？

那时候的他或许不需要再和现在一样，躲在恶臭丑陋的桥洞里面，每天只能把头伸出桥洞窥视着外面的一切，外面人来人往，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年纪的人，都好像拥有着自己的人生。

只有他，像是城市里面的一只老鼠而已，只敢悄悄地窥视人类的生活，生怕被发现以后就永远见不得光，偶尔黑猴也会瞥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蹦蹦跳跳地从河堤上面走过去，就像是当初一样的可爱。

每当那个时候，黑猴想的不是再次遇见的激动，而是立刻如同被阳光灼伤的黑影一般缩回桥洞里面，在这个恶臭的地方他才能感觉到安全感。

那么美好的阿珍，在路过护城河边的时候会捂住口鼻，脸上带着嫌恶，但是就连这样的表情，黑猴也只觉得非常可爱，除了这个以外就是深深的自卑。

自卑，从来没有过的心堵，就好像被阿珍嫌恶的不仅是这片仿佛可以埋葬吞噬掉所有的护城河，还有被这个恶臭“保护”在里面的他自己。

那天的黑猴缓了许久，才脑子一片空白地踉跄冲到河边去捞阿珍的尸体，跑的过程中脚软了好几次，差点没有直接滚到河里面去。

阿珍的尸体就停在他住着的桥洞的前面，好像脚被什么缠住了一样，在这恶臭的水中浮沉地游荡着，睁着木讷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黑发飘散着在水中如同水草一般。

在阿珍升起来的时候，她的头会因为河水的波动撞到桥洞边上的石头上面，发出让黑猴几乎魂飞魄散的“咚，咚声”。

黑猴趴在岸边，伸长了手，颤颤巍巍地去够阿珍的尸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尸体就像是拥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每当黑猴就要抓到她的时候，她就会向着更远的地方移动一些。

差一点，每次都差一点。

刚刚趴到河边的时候，黑猴还会忍不住地干呕，眼睛因为呕吐而变得通红，泛出生理性的泪水，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他已经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

昨天唯一的一餐还是在垃圾堆里面找到的，一个小孩子因为嫌弃而不吃的苹果，那个苹果是牵着他的奶奶送给他的，干干净净的苹果，一看就是经过了细心挑选才送到他手中的，哪怕放在水果堆里面也是最大的那个。

那个小孩子丢掉的时候甚至没有过一丝舍不得，也方便了黑猴在他们走远了以后立刻把苹果宝贝一般地拿到了手里，入口香甜，黑猴边吃着苹果，边跟着那个奶奶还有小孩走了一段路。

远远地跟着，他就这么看着小孩子不听地和奶奶撒娇耍脾气，一边把他说过的话自己不由自主地小声复述一遍，就好像和那个老奶奶对话的是自己一般。

他很喜欢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这样好像可以让他感觉，似乎短暂拥有了别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