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达青恶狠狠两眼乱串,四壁空空如野。“啪——”万达青凶神恶煞,又是一耳光。这一耳光正打中耳心,李大娘只觉得金铃乱响,头发晕,脚发软,便一头栽倒在门坎上。万达青恶狠狠地朝李大娘又踢了一脚,骂道:“你跟老子装什么糊涂?搜!”一间半明半暗的破屋,一眼望穿,哪值一搜?这屋根本藏不住一个人,匪徒们也茫然了。屋里尽是一些破烂货,土匪小头目刮地皮一脚踢去,将一个半截罐子摔碎,撒出了里面剩下的两颗生南瓜子,他刚要弯腰去抓,万达青气极地一皮鞋踏去,将它们深深地陷潮湿的泥地里。匪徒们找不到他们所要捕获的人,垂头丧气地从李大娘家里钻了出来,站在街上叽叽喳喳地吵嚷。突然,从隔壁理发店里走出一个才理了半边头发的人来,那脑门心上长着一撮白毛,混在匪徒中作歌道:家中有金银,隔壁有等秤;财神从天降,富贵地里藏;若要知人事,我比佛爷强。再去去又来,仔细巧思量。那人说罢,径直向万达青走去,附在耳上低声说道:“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藏着。”你是老佛爷!
万达青起初看见那一半黑、一半白脑袋想笑,不过现在一听这话,有道理,他像被牛角蜂叮了一下似的,立即吼了起来:“回去再搜!把地皮给我挖掉三尺!把床翻过来……”然而转回李大娘家里搜的结果,仍旧是甚么也没有;只有李大娘喂的一只小猪,在床底下叫唤,屎尿流了满地,臭气熏人。“妈的屁,呸!”万达青向床底吐了一口骂道,“怎么没人抬这床?”“太臭了!”“吱……”小猪叫得更响了。万达青以为那猪是在嘲笑他无能,圆滚的肚皮都要气破了,他掂起手枪便向床下乱打起来……小猪倒下了,“哼哼”过后便不再叫唤了。一个叫刮地皮的匪徒爬下去抓那支死猪,突然从床架底下,鲜血直流,把他吓了一大跳,立刻惊叫起来:“床架底下有人!”刚才跟伍癞子的两个匪徒连忙爬在地上,向床底看去,喊道:“是他——共产党的区长!”“他在床架底下爬着!”于是,一群匪徒蜂酒而上,把黄新从床架底下扯了出来,按在地上。他的右脚弯给子弹打断了,脸色苍白,一双愤怒地大眼睛怒视着众土匪。“把他捆起来!”万达山狞笑着。“你们不能遭害区长,他是好人呐!”李大娘不顾头昏耳呜哭喊着扑向黄新,“你们把他放了!”“滚你妈的,匪婆子!”万达青一脚朝李大娘小肚子踢去,只听李大娘“哎约”大叫一声,便不省人事了。你们不能糟蹋百姓!黄新义正严词道。去你妈的,命都不保,还管别人。匪徒们七手八脚把黄新五花大绑起来,推到了街上。
土匪们把所有躲起来的群众从家里赶上了街,站在两边屋檐下,看他们把黄新区长倒拖着从镇口拖到镇尾,又从镇尾拖到镇口;在二百多米长的街面上,印满了勇敢战士的血迹。万达青捧着圆滚的肚皮,蠕动着络腮胡子,杀气腾腾地沿街叫嚣道:“众人听着,如今这回龙镇地界又回该飞峰山九路军支队所管了,谁要是跟着共产走,就地枪决!”人们看着黄新受罪,低声地哭泣,流着同情的眼泪。“你们的区长就在我手里,我要他现在死,他就活不过明天,九路军杀回来了,共产党玩完啦。”万达青趾高气昂的咆哮道,“跟过去一样,该纳粮就得拿粮,一律送往飞峰山!”群众冷漠的没有反应,只抹眼泪。“不准哭,还哭,我就抽打你们的区长。”万达山一边说,一边举起鞭子猛抽起来。我们的勇敢战士黄新没有哭、没有叫、没有屈服、没有低头。他笑对死亡,挺着重伤的身体,忍着世界上最残忍的痛苦。死神在一步一步地接近他,可他毫不畏惧,任其匪徒的折磨,他始终都不哼一声。他只有满腔仇恨,满腔怒火;他那利刃般的自光,直刺得每一个土匪心惊肉跳。“你都死到临头了,还笑的出来?”万达青嘲笑道。黄新坦然地仍在笑。“妈的屌!”鞭子雨点般地打在黄新身上,万达青也累极了。黄新想现在虽然被土匪逮捕了,正受着熬煎,但他觉得土匪的疯狂就是他的胜利。即使牺牲了,人民会给他报仇的。他又想起了毛主席的教导:“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黄新决心照着毛主席的教导那样去做,要死得重于泰山;共产党员是特殊材料做成的,共产党人是为人类大多数谋利益的,所以,作为一个信仰共产主义的革命战士来说,死并不可怕,要死得有骨气,应该死得其所!现在正是考验的时候,要坚强!一阵紧似一阵的难忍的疼痛,往往使黄新昏厥了过去,可是,他心里默默念着自己是一个革命战士、一个光荣的共产党员,决不能在区区土匪面前倒下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他微微昂起带血的头,努力睁开肿胀的双眼,仰视着祖国美丽的蓝天;微风中布满了祖国山河的幽香,顿时,他的神志清醒了许多,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属于人民的,土匪能横行到几时?历史在前进,胜利就在眼前,杀害了一个区长,会有第二个区长接任,革命前仆后继。永不停止,所以他心里非常激动……他一次又一次想起他的同志们,那张张亲切、可爱、熟悉的面庞,仿佛就在眼前。首先,黄新想起了抚育他成长的解放军部队,特别是指导员张建明,那是一个多么好的老师、同志和战友啊!五年来,他俩从没分离过,最近才分开三个多月就觉得过了三年,二十多天前虽然会了面,但又匆匆分开了,预计在飞峰山见面。可是……现在要永别了。。。心有不甘。啊,太阳又要出来了,署光就在前面。真的,太阳又从层层乌云中现出了她的红脸,一束温暖的阳光撒落在黄新那张冰凉的脸上,他感到一股热流贯通了全身。啊!是共产党、毛主席给了他的第二次、第三次生命,他无限地感慨,他把头微微转向北方。……在朦胧中,黄新觉得自己仍旧骑着他的枣色战马,在战斗、在敌群中猛打猛冲,小王紧紧跟随着他,他举着枪用力地喊道:“打呀,打土匪!”可是,正当他很高兴的时候,突然被掀下了马来,重重地跌在地上……黄新从昏迷中被惊醒过来,万达青正踢打着他那麻木了的身躯和打断了的右脚。嘴里骂道:“妈的屁!死到临头了,还嘴硬?谁是土匪?我们现在是堂堂正正的国民党九路军……”万达青傲横地说,“我现在是副司令呢了,你一个连长,算老几?不如投降了,我还可以给你做个旅长、团长……”“呸!做梦!”黄新躺在地上骂道,“你们是土匪,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哼!今天我们把回龙区连锅端掉了,别想有人救你。你那个小王……”万达青奸笑道。黄新愕然了,猛地想到小王。小王怎么样了?他相信小王一定是摆脱了土匪的追击,到达了县上。小王是他从“革大”带来的,当了他的通讯员,一个青年团员,一个对革命有无限热忱的知识青年。小王天真活泼,不过还缺乏实际的锻炼,黄新正在教练和培养他,我们未来的国家将需要千千万万这样的知识青年。你那个小王躲过了今天,絕躲不过明天。啊,好。黄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小王不会辜负他的希望。“你这么年轻,恐怕连女人……”万达青说到这里又停住了。啊!黄新立刻想起来了昨天,就是昨天,才接到他心爱的女人——邱芝芳同志从家乡写来的第一封信……他也分配到本县工作,就近先回家了。可能是从张建明那里知道他在回龙区工作,接着就写了这第二封热情洋溢的信;白天他没时间看,到晚上夜深人静时,才把它拿出来展开在油灯下看了起来——信上一开始就说他妈很好,很想他,可是接着又说他的黄梅妹妹已经死了,这两年是付嫂帮他妈妈活过来的。接着她说她高兴地见着了指导员……晶亮的眼泪滚了出来,然而立刻他又悄悄地把它拭去……为了人类的解放事业,家庭不幸遭迂,使他化悲痛为力量,一夜没睡,工作到天明。革命者流血不流泪。信的最后约他大年初一回趟家,合家欢度解放后的第一个春节,那一定是芝芳的主意了;说,妈妈盼他;乡亲们盼他,指导员和付嫂也盼他。直说吧,是亲爱的芝芳更盼他;他也想她呀!于是他决定在过年前把飞峰山打下来,好“消灭土匪过大年”……可是现在他被捕了,就要永别了。他是决不投降的。面对凶残的土匪,黄新的神经异常清醒,他没有悲伤,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一首诗,使他精神倍增,静静地躺在地上,目光炯炯地望着高高的天空,充满革命激情地不断背颂道:爱情诚可贵,革命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妈的屁,还念什么歪歪诗……”万达青不耐烦了,“游街示众。走!”土匪们七手八脚蜂涌着拖拉黄新。黄新被土匪拖着拖着,眼前突然一遍昏暗,太阳隐没了,仿佛天塌一般,头一触地,便又一次一次失去了知觉……黄新坚强勇敢临死不屈的行为,感动了在场的群众,他们不断地流着热泪;渐渐哭出了声,土匪的暴行更加激起了他们对土匪的愤恨!一些群众开始搔动起来,匪徒们惊恐万分,于是匪徒们便使出了百倍的疯狂,来对付这个已经失去知觉的而又手无寸铁的战士:匪徒们用那肮脏的手,把他们害怕的绿军装撕得稀烂!匪徒们用那恶狼般的兽蹄,肆意践踏勇敢战士的身躯!最后,匪徒们把他们看着发抖的那枚红光闪闪的八一五星,扔进龙河里!然后,匪徒们把黄新推进漩涡包围的河心坝,那里已架好了刀枪。变成了一个恐怖的刑场。潮润的泥土味和菜花香,又使黄新的些志清醒过来。他侧转着头,举目一望;发现他躺在用自己双手开垦出来的地中央,蔬菜伴着他的身体。四周匪徒荷枪实弹,凶神恶煞,如豺狼一般;初生的禾苗东倒西歪,它们也面临着一场大的灾难。黄新知道自己就要牺牲了,但他很高兴能牺牲在这块土地上;生前他用汗水浇灌了这块土地,死后能将自己的热血又撒在这块土地上,去肥沃那一颗颗正在茁壮成长的春苗。死,他并不后悔;能为人类最壮丽的解放事业而献出自己的宝贵的生命,他觉得是非常幸福的。敌人的凶残,正表示了他们的怯懦!敌人的疯狂,正表示了他们的末日临头!敌人没有得到任何东西;他们得到的是灭亡的预告。黄新带着胜利者的嘲笑,轻蔑地扫视着这群智穷计绝、狼狈不堪的土匪,并不显露任何痛苦,土匪举起了罪恶的枪瞄准了,最后的时刻到了。他高声念道,头可断,血可流中华志气不可丢共产党人坚如钢革命到底不罢休虽然他不能站立,却昂起了高傲的头,屏住呼吸,用尽全力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万达山站在群匪后面声嘶力竭地喊道:“开——枪!”“噹噹!”匪徒们的枪声响了,可爱的同志、勇敢的战士——黄新区长倒下了;然而他那宏亮的口号声,却久久地回荡在回龙镇的上空,激励人们永远去战斗!最后,匪徒们把黄新的遗体——抛进了龙河里,然后仓惶逃走。
第十八章
“妈妈”
“哎。”
“二哥!妈妈,是二哥回来了。”
正病在床上的付嫂,一听四娃的叫声,惊喜地抬起头来,转脸向床头望去,果见一个穿着破烂、然而眉目清秀的小伙子——正是她久己盼望的二娃。他喘着粗声,手里提着一根扁担,神情紧张地四下张望着。“二娃!”“妈,你快来呀!”“哎。”“我,我有话给你说。”付嫂看二娃脸色煞白,说话迟顿,紧握扁担的手直发抖,想是发生了什么意外,高兴的脸马上收住了,连忙起身走下床来,急促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妈,飞峰山土匪到回龙镇了”“干吗?”“抓姓黄的区长,现在有可能被害了……”“什么?”“土、土匪动手了……”“回龙镇发生了土匪暴乱?我怎么这时病了?”付嫂听了二娃带来这令人吃惊的消息,像在心里放了一把火,又焦又疼。她知道黄区长就是黄新,是她熟悉的一个人,一个穷人家的孩子,经过千辛万苦才到了解放军部队里,在党的培养和毛泽东思想的抚育下,成了国家干部,当了人民的区长。眼看春天来了,母子就要团圆了,好日子就在眼前,可是他却在今天要被土匪害死了。于是她转身便跑;可是,她刚跑两步又停住了,扭过头来,看着二娃,她有好久没有看见他了,刚见面,还没来得及细看呢!多想看看呐。但这件事更重要;快!时间不等人啦。于是付嫂匆忙地吩咐道:“你在家里等着,我一会就回来。”付嫂说完转身猛跑起来……向流沙镇区办公室跑去;不料现在区里一个人也没有了,她急忙给县政府打了一个电话。张建明接到电话,正在开会,二话没说,急匆匆的连忙带着工作队跑马般来到浪沙镇,并把邱宽也带了回来。首先来到了付嫂家,二娃露出惊恐的面孔,颤声问:“四弟,这就是解放军吗?”“他就是指导员张建明叔叔。”四娃高兴地说。这时张建明己跑到了两兄弟跟前,从长相上,他一眼就看出了大的那人便是付二娃。“你就是付二娃吗?”张建明问道。“他是我二哥。指导员。”四娃忙说道。“二娃,你是怎样跑回来的?”张建明忙问道。“指导员,”二娃学着四娃那样称乎张建明。“三个多月前,万达山强拉我上了飞峰山,要我入伙当土匪,我死活不干,他们把我打得遍体鳞伤,由土匪押着做苦工。昨天中午给万达山送开水,听得半句‘明天动手’……半夜土匪们都起来大吃大喝,席间我猛然看到石佛镇的伍癞子——”“伍癞子?”“嗯。伍癞子,是他!我看得清清楚楚。他和万达山、万达青及国民党军官大疤子,一桌喝酒猜拳行令,说什么共图大业……今天,一大早土匪分两路出发:正面由大疤子带着他的国民党特务兵,下山与征粮队周旋,另一路四、五十个农民打扮的土匪由万达青领头,万达山和伍癞子押后,悄悄下山把回龙镇四周团团围住。“因为今天是回龙镇这年底的最后一个赶场天,我和大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