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葬礼结束,毓英会主动提及去陵园守陵,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再去接她。”江云驰声音温和,与一旁的江雪宁开口。
江雪宁披着一件斗篷,抱着熟睡的琅儿,她眉眼柔和,与江云驰点了点头。
“会后悔吗?”江云驰望着她的眼睛,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我永远不会后悔。”江雪宁的声音轻柔且坚定。
江云驰听了这句话,无声的将她的手攥紧了些。
“只是琅儿,”江雪宁低眸向着怀中的孩子看去,“总觉得对不住他。”
大人的错,为什么总是要孩子来承担呢?
他这样小小年纪,不是离开父亲,就是离开母亲。
江云驰的目光亦是落在熟睡中的孩子身上,他沉默了片刻,道,“他会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会给予他我所能给予的所有感情。”
江雪宁的心一疼,“大哥?”
江云驰看向了她,“他也不会成为寻常的孩子,他依然会是尊贵的王子。”
江雪宁抱着孩子的胳膊不由自主的颤了颤,果真听他说了下去,“宁儿,我在找寻我的身世,已经有了眉目。”
“我不愿带着你们母子隐姓埋名的过日子,我不能让你从高高在上的皇后,去跟着我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可我不在乎啊。我只想我们一起带着琅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大哥……”
“可是我在乎,”江云驰握住她的肩,让她看着自己,“宁儿,你自幼锦衣玉食,若不能给你们母子同等的地位,我没法说服自己带着你们离开。”
江雪宁听着他这句话,只觉得心里莫名的酸楚,她不知道当他知道所有真相后,这一世的他又会如何选择。
他会选择复仇,来杀死江守之吗?
她当然不会阻挡他复仇的脚步。
他还会成为北胡大汗吗?
那么琅儿……要从大梁的皇子,成为北胡的王子吗?
他方才的那一句“琅儿会是他唯一的孩子”,已经等于告诉了她,他并没有再让她生育的打算,琅儿会是他们的唯一。
江雪宁轻轻闭了闭眼睛,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脸庞靠在了他的肩头,向着他依偎了过去。
不管前路如何,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只要和他,只要和他在一起。
无怨,无悔。
是夜。
长生殿外。
一内侍压低了声音开口,“公公,都这个时辰了,皇上还在里头?”
张公公透过虚掩的门缝,向着殿中悄悄的看了一眼,对着那内侍叹道,“皇后和殿下的梓宫在里头,皇上这一整天都没出来。”
内侍也是苦着脸,“皇后娘娘那样好的性子,就连身边的毓英姑姑也是一等一的好人,怎么就……”
“是啊,”张公公摇了摇头,满目悲色,“皇上伤心过度,本要将行宫所有的宫人尽数处死,也是毓英姑娘跪地祈求,毓英姑娘说,皇上此举会让皇后娘娘和小殿下轮回的路上沾染太多血腥,只怕无法往生。况且……娘娘宅心仁厚,皇上这样做,娘娘肯定不喜欢。”
“皇上这才打消了念头,皇后娘娘在天有灵,也会心安罢。”
一旁的内侍也是难过道,“皇上的子嗣本就不丰,小殿下又……这大梁的江山以后又怎么办呢?”
“得了,这不是咱们做奴才该担心的事,机灵点儿,待天亮……娘娘的梓宫就要安葬了。”
“哎。”小内侍应了一声,殿外恢复了寂静。
殿中烛火幽幽。
身形颀长的男子一身白衣,静静地站在梓宫前。
他形容憔悴,眼底乌青,显然已是许久不曾歇息。
他站在那儿,手掌轻轻的抚过棺木。
“宁儿……”他哑着声音唤出了两个字。
他想起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她从那一棵树上跌落在他的怀里,虽是早有预谋的相识,可当他看见那一双澄澈的眼瞳时,又何尝不曾心动?
他想起许许多多的她,两人的新婚夜,望着自己嫣然一笑的她。
在得知怀上琅儿后,拿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去抚上她腹部的她。
在赵茹茹牵着蟒儿向她请安时,那茫然的看向自己,惊愕无措的她。
在拼命生下琅儿后,看见他微微一笑的她。
也是在月中听闻他要选秀,抱着孩子默默落泪的她。
那么多,那么多的她。
裴玄铮低下头,趴在了那棺木上,他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唯有肩头不住地颤抖。
“宁儿!”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血红着眼睛,发出了一声呐喊。
大将军府中。
江雪宁已是带着孩子歇下了,半夜,她却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坐起身,不住地喘息。
她梦见了裴玄铮,梦见了他为自己与琅儿的“离世”而伤心成狂。
她轻轻握住了胸口,只觉得自己心跳的格外的快。
她相信他的难过,也相信他的真心。
但她更知道江山与权势在他心中的分量远远高于她和孩子,他会很快走出来,并不会伤心太久。
江雪宁轻轻闭了闭眼睛,待心跳的平稳后,她重新在琅儿身边躺下,将孩子环在了臂弯。
裴玄铮这个名字……对于她而言终究已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