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庆儿,你把话说清楚!”艳如一下子跳了起来,伸出水葱样的指头指着樊庆儿的鼻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会儿安的什么心思!咱们大祸临头,你却一心想着自保……”
“住口!”柳妈妈气得浑身发抖,道:“什么时候了?你们只管在这里做无谓的争吵!有这份心思,不如想想怎样侍候好客人,免叫咱们教坊遭受无妄之灾。”
“庆儿并不想与任何人争吵。”樊庆儿昂了昂头,高傲地道:“可有些东西非要来招惹我,我也不能随了她去。”
“你骂谁是东西?”艳如早就对樊庆儿又嫉又恨,听得这句话,一时怒火中烧,顾不得气头上的柳妈妈,扑过去便与樊庆儿扭打起来。
众人急忙将两人分开,纷乱中听得“嗤啦”一声响,樊庆儿的衣服已被艳如扯破。
“反了!反了!”柳妈妈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嘭嘭嘭拍着几案大声道:“来人——阿五、阿六,快把这两个不开眼的东西拉下去,关进柴房!三天不许给她们东西吃……”
“妈妈息怒。”艳如“扑通”一声跪在柳妈妈面前,抱着柳妈妈的腿连连叩头道:“女儿一心替上雅阁着急上火,并非有意惹妈妈生气,请妈妈不要责罚女儿。”
樊庆儿做不出艳如那等举动,当下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只是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朱娘子在旁劝道:“妈妈,这会儿不是责罚姑娘们的时候,待今晚的事情过了再慢慢跟她们算账不迟。”
柳妈妈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火气,推开艳如道:“别在这里烦我!”而后又对樊庆儿道:“庆儿,妈妈平日待你不薄,今日不过问你句话,你便东拉西扯推三阻四,妈妈可真真白疼了你。”
若不曾与艳如有过这场撕扯,樊庆儿大约还肯说出几个心胸偏狭者的名字。今既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越发不肯说出得罪客人的话。纵然柳妈妈恼怒,她也只低着头不回一语。
柳妈妈火气再次上冲,恨声道:“别以为自己歌舞了得,就拿自己当个人看!妈妈我抬举你时你是个人,不抬举你时你连条狗都不如!”
樊庆儿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终于一下子冲出眼眶。她拼了命地习练歌舞,便是想要努力活得像个人样儿,可此时柳妈妈一句话,却将她所有的努力与骄傲碾为飞尘。
“妈妈别气。”朱娘子于心不忍地看了樊庆儿一眼,劝慰柳妈妈道:“稍后主管的官员过来,还要叫庆儿去应酬。这若是哭花了妆,可怎么是好?”
经朱娘子这么一提醒,柳妈妈忙探头看了看门外道:“说的是呢……看天色酉时已过,为何那主管的官员还不来?”
“说了来定会来,咱们也别在这里空等着,赶紧收拾收拾,免得人来了乱成一团。”朱娘子道。
柳妈妈正待照朱娘子的意思吩咐下去,堂外忽然传来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柳妈妈……快……快……”
来的是个守门的粗使婆子,柳妈妈正百般烦恼,见了这婆子劈头骂道:“你是赶着去投胎吗?有话不能慢慢说。”
那粗使婆子顾不得被骂,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指着门外道:“妈妈快……阁子里来了贵客……”
“是哪位贵客?时常来往的还是不常见面的?”柳妈妈瞬间调整了脸上神色,冲那婆子急声问道。
“老奴不曾见过……”那婆子喘声道:“然崔判官老奴是认得的,他对那人恭敬得很……”
柳妈妈将目光转向樊庆儿,但见樊庆儿衣衫破裂、泪痕未干,骂道:“还不快去重新换过衣裳,把泪水擦干净出来接客!”
樊庆儿哭着退下后,柳妈妈的眼光在众姑娘堆里扫了一圈,最后对跪在地上的艳如道:“别跪了,你先随我去稳住客人。”
“女儿遵命。”艳如脸上露出一丝得色,飞快地爬起身子随柳妈妈向门外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