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润州城

在东灵山以南稍作停留，见等不到李莫愁，朱溪三人又随即上路。

以李莫愁的实力，若不能逃脱，纵然加上朱溪，也无济于事。

反正李莫愁最后的目的地是苏州，若她能脱身，皆大欢喜，先去那里等她，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若李莫愁不能脱身，那朱溪只能另寻高明、改换门庭了。

无论怎样，总好过坐以待毙。

快马加鞭，不过一天一夜，朱溪三人来到江南道与淮南道相接之处——润州城。

一进入润州城，迎面而来熙熙攘攘、人流涌动的街道，随处可闻行商小贩、店家小二的吆喝、叫卖声，让朱溪深感欣慰。

这半月以来，跟着李莫愁风餐露宿、幕天席地，人都消瘦了许多，是该好生休息一下了。

二女也是面露喜色，这么久以来，她们就未曾换过一件衣服，正好寻此时机，打整一番。

三人牵着马走在人来人往的大道上，得亏朱七七二人换了容颜，不然顶着原貌，恐生事端。

至于易容一事，朱溪也已告知了周芷若，不过她的反应并不激烈，倒是还能接受。

不像朱七七，当初得知自己被山佐天音易容后，恨不得马上去找山佐天音拼命。

指着前方一家门庭若市的客栈，周芷若看向朱溪，提议道：

“朱师兄，不如今晚我们便在此歇脚吧。”

“可以啊，走。”

说罢，朱溪便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他现在连饭都不想吃，只想方便后，一头栽在床上，一觉睡到自然醒。

突然，朱七七一把抓住他摇摆的手臂，凑近身子，嗫嚅道：

“先去换身衣服吧，我身上这衣服都臭了。”

“呃，这.....”朱溪皱眉，犹豫不决道。

这时，周芷若也低着脑袋，两颊羞红的说道：

“朱师兄，我也觉得要不先换身行头吧，这衣服着实有点不堪。”

说到这，朱溪低眉看了眼三人。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确实，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三乞丐进城呢。

“好吧，我们先去换身衣服，再去客栈。”

如此决定后，三人走进一家裁缝铺。

进去不久，三人又退了出来，衣着不变。

朱溪怒视朱七七，追问道：

“钱呢？我之前不是给你了吗？”

早在朱溪用计夺马时，为了方便，他便把钱交由朱七七保管。

结果刚才进去后，衣服都挑完了，却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掏不出钱来。

朱七七埋着头，根本不敢直视朱溪，半响后，结结巴巴道：

“我、我不知道，我、我似乎全留山上那、那店家父子那里了。”

闻言，朱溪眉毛一挑，不可置信的问道：

“我给你留了少说都有二十两银子，你全给他们了？”

“嗯，我、我看他们可怜，便都留给他们了。”

朱溪无力似的靠在柱子上，垂首扶额，叹道：

“那、那你把钱全给他们了，我们怎么办？喝西北风吗？”

朱七七声音细若蚊蚋，她也知晓自己又犯了错，但凭她的性子，是不可能低头认错的。

“就几两银子而已，又没多少，当时脑袋一热就给他们留下了，哎呀，大不了我后面还你嘛，你要多少，我还你多少。”

“朱七七，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你了。”朱溪指向朱七七，指尖轻点，但一时半会也憋不出几句厉害话。

周芷若虽不解缘由，但也出言解围道：

“朱师兄，朱女侠也是好心办了坏事，还请你莫要太苛责她。”

“对啊，我也不是故意的。”

见二女竟奇迹的统一战线，朱溪也不好多说什么，长叹一声，走下阶梯。

“走吧。”

二女相对一眼，周芷若面露微笑，朱七七横眉冷对。

三人走下台阶，朱七七问道：

“这是去哪？”

“去客栈啊，还能去哪？”朱溪回答。

“我们不是没有钱了吗？”朱七七又问道。

“我这还有啊，你不会以为我会把钱全给你吧。”

说着，朱溪驻足，就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脱下鞋子，从鞋底掏出一两银票来，左右两脚各一，共二两。

穿好鞋子，朱溪手里捏着二两银票在二女面前晃悠，他嘴角含笑，喜不自胜。

幸亏他早有准备，不然还真失了水准。

周芷若眉头微蹙，但又没说什么，只是目光看向他处。

朱七七秀眉微皱，向后缩了缩，嘴角一撇，看向朱溪，再问道：

“那我们为什么要走？”

朱溪双手一摊，无奈道：

“钱不够啊，只有二两银子，客栈、裁缝铺，二选一。”

“那、那我选裁缝铺。”朱七七秀眉一拧，转而扬起脑袋，理直气壮道。

“啥，你确定？为了换衣服，饭不吃、觉不睡了是吧。”

“当然，就选裁缝铺！”朱七七肯定道。

朱溪无法，转头看向周芷若，询问道：

“周师妹，你怎么看，是客栈吃饭还是换衣服？”

他相信以周芷若的为人，懂事明理、知书达礼，一定也会选择客栈。

可谁知，周芷若竟来了一句：

“我觉得裁缝铺会比较好。”

话音落下，朱溪无言，低头深深叹了口气，一脸生无可恋道：

“走吧，裁缝铺。”

三人随即来到裁缝铺，可此时，裁缝铺门口却站着两名劲装男子，其身着相似，大概师出同门，见朱溪三人要进去，便执剑挡住。

“什么人！里面有客，你们在此等着。”

朱七七走上前，叉着腰，盯着二人，骂道：

“嘿！那么大个裁缝铺，怎么拦着我们不让进，我们又不碍着你什么事！”

其中一男子，“噌”的一声，拔出长剑，厉声回怼道：

“哪来的讨口子，竟长得如此磕碜，赶紧滚，不然有你们好看！”

被戳中伤心处，朱七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攥紧拳头，又斥道：

“岂有此理，要不是本小姐虎落平阳，怎么会跟你们这些看门狗一般见识！”

“你说什么！”

“找死是吧。”

朱七七提高音调，又骂道：

“两条看门狗！”

二人拔出长剑，缓缓逼近，眼看不对，朱溪走上前，挡在朱七七身前，一只手向前伸出，看向二人道：

“二位，有话好说。”

二人驻足，上下打量一番朱溪，不由嬉笑道：

“嘿，你是这丑女的姘头？”

“哈哈哈，眼光还真不错啊，随身带着两个丑女，不怕撑死啊。”

“哎，别人就好这一口。”

“怪不得，哈哈哈哈。”

二人言语极其无礼，饶是修养极好的周芷若，此刻也隐隐恼怒。

朱溪不见喜怒，他知晓现在不是随意生事的时候，况且朱七七也不在理，便想打着哈哈，将此事揭过。

“让二位见笑了，俗话说得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人心隔肚皮，若以后识人好坏，只依面目美丑为据，便也太过肤浅。”

“我这两位师妹，虽天生有缺，但心肠确实极好。”

二人相顾，发觉面前这俊俏男子竟颇有风度，言语不凡，一时间气势倒弱了下来。

其中一人悻悻道：

“你让那丑女给我道个歉，此事便就此揭过。”

朱溪还没说话，身后便又传来朱七七的声音。

“不干！不是你们无礼在先，两条看门狗想让我给你们道歉，下辈子吧。”

一语既出，那两名男子怒不可遏，拔剑便冲了上来，誓要给朱七七一点颜色看看。

可朱溪依旧纹丝不动，挡在朱七七身前。

“小子，让开！不然先斩了你。”

“我若不让呢？”

“那便先下去等她吧。”

见状，朱溪也准备出手教训下二人，他侧头，嘱咐周芷若道：

“照顾好她。”

“嗯。”

回过头来，朱溪看着迎面冲来的二人。

那两男子也是门派出身，出手亦是中规中矩，难找纰漏，一剑直指朱溪额头，另一剑则削向朱溪腰腹，隐约之中，又互有配合。

“有意思。”

或许二人都是门派翘楚，可这在朱溪看来，都太过儿戏了。

要知道一路以来，朱溪都是在与高手、高高手对决，要么是和宋青书、林平之、令狐冲这样的江湖新一代扛鼎人物，要么就是山佐天音、灭绝师太这样的江湖中流砥柱。

与这些人战斗，一个不慎，便是身首两处。

现在的朱溪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眼看二人长剑就快杀到身前，朱溪微微偏头，躲过额头一剑，再两掌合十，凭一口内力，牢牢夹住长剑。

那人使出吃奶得劲，但还是无法拿回长剑，只得怒骂道：

“松开！赶紧给老子松开，听到没有。”

至于另一人，见同伴失利，便想着为其解围，可剑还没到朱溪身前，便被朱溪连人带剑一脚踹开。

“唔啊！”

“还不松！”

“我告诉你，我可是青城....”

朱溪嘴角一冷，抓住长剑，往回使劲一拉，那人不肯放了长剑，只得扑上来硬生生吃了朱溪一掌。

“啊——”

那人倒飞出去，幸亏朱溪收了力，不然那一掌足够要了其小命。

松了松手掌筋骨，朱溪看着二人，冷声道：

“还不快滚！”

话音刚落，裁缝铺内传来一道戏谑声：

“让谁滚？”

闻言，朱溪收起长剑，倒退几步，挡在朱七七二人身前，暗忖道：

“这声音隐含内力，恐怕是个高手。”

正如朱溪心中所想，从裁缝铺内缓缓走出一冷笑男子，他白面无须，两眼低垂无神，想是酒色伤身，身着青黑格子衫，外罩青金甲，手里攥着两玉球，正“嘎吱、嘎吱”的响。

紧随其后，从裁缝铺内又走出七八人，将朱溪三人团团围住。

目光在三人身上晃动，那白面男子喝道：

“谁要让我青城派弟子滚啊！”

先前那两看门男子如救星到来一般，抱着白面男子的大腿，哭诉道：

“大师兄，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三人不听劝告，竟要强闯，我们出手阻拦，还将我们打伤。”

“嘣咔”一声，白面男子手中玉球应声而碎，冷视三人道：

“哼！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啊！”

一双阴翳的眼睛最后停留在朱溪身上。

“是你这小子要与我青城派为敌咯。”

见此，朱溪皱眉，看向白面男子，问道：

“青城派？你是余沧海什么人？”

“哼！”

不等白面男子开口，其余人等便骂道：

“我们掌门的名号也是你这小子能直呼的？”

“大胆，竟敢直呼我们掌门名号！”

“活的不耐烦了是吧。”

白面男子缓步上前，冷笑道：

“告诉你也无妨，我乃余沧海之子余人彦，怎么，想跪地求饶了？现在还来得及。”

众人捧腹大笑，更有甚者出言奉承道：

“告诉你们，我们大师兄可是人榜新晋第四十九名，不想死的就赶紧磕头认错，没准还能饶你们一命。”

“哈哈哈，不然就把你腿打断，放到街上讨口去，再把这两丑女卖窑子里去。”

朱溪沉默不语，将缴来的长剑递给周芷若，随即摆开架势，做好战斗准备。

若非必要，朱溪也不愿和余人彦等人在此一战，毕竟人数太吃亏了。

不过看情况，这余人彦是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

再不济，街上这么多人，打不过，届时脱身也方便。

眼看局势一触即发，自裁缝铺内，又传来一道女声。

“余兄，何必如此。”

余人彦转过身，走进裁缝铺内，与那女子交谈一会儿，便又走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洒水似的挥手道：

“滚吧，今天掷杯山庄左二爷六十大寿，小爷高兴，就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了。”

见状，朱溪先是一怔，随后站直身子，拱手道：

“余人彦，山水有相逢，改日定要讨教一二。”

说着，朱溪又侧身，对裁缝铺内那道模糊身影，轻轻拱手。

对于朱溪来说，能不打，自然是最好。

至于今日之事，迟早会报。

做完这些，朱溪三人便从青城派弟子开出的口子走出。

三人来到一处角落，朱溪环抱双手，看着朱七七，欲言又止。

“我、我不是故意的，谁让那两看门狗，狗眼见人低呢。”朱七七低垂着脑袋，不安的玩着手指，轻声辩解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觉得你做得很对。”

“真的？”朱七七喜出望外，扬起脑袋，看向朱溪。

“也不全对。”

“那你什么意思嘛？”

朱溪扭了扭脖子，轻拍朱七七的肩膀，义正辞严的说道：

“朱七七，日后啊，咱们要因势利导、顺势而为，别人那么多人，我们就三个，怎么打得过对方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相处了这么久，朱溪也对朱七七的性子有了些许了解，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夸就不要骂。

这大小姐是听不进一点批评的话。

“哦——”

“等你什么时候回到你爹身边，你再收拾他们也不迟啊！到时候咱们有怨抱怨，有仇报仇啊。”

“嗯嗯嗯。”

见朱七七如此听话，朱溪竟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只是不知道她又听进去了多少。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我提议找家客栈，好好休息一下。”

“不行！裁缝铺，换衣服。”

“我也同意。”

原本以为二人经历这个插曲，会同意朱溪的意见，可结果，果然还是不能低估女子爱美之心啊。

没办法，朱溪只好从了二人之愿，三人只好再找了家裁缝铺。

当三人再从裁缝铺里出来时，已经焕然一新、神采奕奕，二女都挑了件好看衣裳，朱溪没有办法，也只得随波逐流。

看着手里仅剩的几十个铜板，朱溪沉声道：

“看来，今晚只能睡大街了。”

就在朱溪皱眉思考之际，身旁不知是谁的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声响。

朱溪转头看去，朱七七低头看着大地，周芷若仰头看向远方，看起来都没有嫌疑。

“行吧，看来得先填饱肚子。”

想到这，朱溪三人便来到一家炊饼铺。

“店家，来三、不，六个炊饼。”

“哎，客官，这、这我们家炊饼今天卖完了。”

“行。”

三人只好另寻他处，但一连寻了好几家小吃店，无一例外，都卖完了。

朱溪紧锁眉头，满脑疑惑，直到一店家解释道：

“掷杯山庄左二爷今日六十大寿，大摆流水席，去了就能吃，整个润州城的汤饼小吃早已被掷杯山庄买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