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今夜何等漫长(2)

夏弥瘫坐在一条小巷的尽头,抬头看着东京流光溢彩的天空。

多么漂亮啊,可是她所在的地方却黑得怕人……难道自己以前还怕黑么?还是说,是这些雨水带走了太多的温度?她想不出更多的答案了,有猩红的液体从她左肩上的裂口一丝一丝地淌出来再被暴雨冲刷,那种生命一点一滴从身体里面流逝的感觉又重现了,她似乎对这种感觉很是熟悉,熟悉到就算死亡正在靠近,她也从心底里感受到甜蜜——自己似乎自愿地放干过自己的血,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经历。

夏弥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在中国长大,有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哥哥——还是姐姐?这部分的记忆模糊了,可能这家伙的性别对自己来说不怎么重要。上高中之前的记忆似乎都没什么印象,至于高中生活似乎也挺平淡的。然后自己就去外国留了学——那个学院叫什么名字来着?不知道了,只记得有一个对自己不太好的教授,叫什么赫尔佐格……

还有就是自己很喜欢一个人,是个学姐,好像也是中国人——她想不起来,唯独这个不能忘记……可是夏弥的头又开始疼了,每次自己试图回想这些人的时候都感觉脑子里面有另一个人想要跑出来,夺走自己的一切然后干出一点很荒唐的事情。

她不想让另一个自己出来,于是她就放空思绪不去想——然后胸口上的伤又开始疼了,她必须找到一点能让她分心的东西。

“凭什么!”夏弥用那只还能动的右手捂住嘴开始哭泣,瞪得大大的眼睛流出身体里仅存的水分,“我都这么惨了!”

莫名其妙的从水晶棺里面出来,然后突然就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干一些平时绝对不会出现的行为……然后一眨眼就到日本了,眼前站着一个根本不认识的持械小孩——然后瞬间就被砍了个半死!听他说的话好像还是自己先动手的!玛德好不容易才跑出来,果然自己有精神分裂吧?这个第二人格纯粹是个疯子!干嘛去招惹一个中二病未成年?

想到这里她突然就释然了,如果自己是个精神病的话,也好……至少这能解释自己脑子里面那些和正常世界观的人的眼里截然不同的世界了……吗?

就在夏弥想到这一句话的瞬间,本来就一片黑暗的小巷突然进一步地暗下来了,原本从头顶洒下的光线进一步地被挡住了……怎么回事?夏弥疑惑地抬头看去,这里一直安静的很,难道是有一片云飘了过来?

黄金铸造的面孔从矮墙的上面静静地向下俯视,她的五官要比平常的人类大出一倍以上,赤金色的眼球暴突出来……就算是这样她看上去也非常美丽,如果忽略掉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事实的话夏弥可能会夸奖她一句姐妹底子不错……

金脸怪物悄无声息地滑落,她有着人一样的上身和蛇一样的尾,除此之外她还有一双巨大的膜翼。怪物钻到她的身下蜷缩起来,看上去竟然像是要寻求她的保护?被吓到动弹不得的夏弥无语地看着这个试图用自己的腿盖住她四米长的身躯的家伙,无奈地笑笑。

她不是动弹不得了,而是那个第二人格再一次掌管了肉体,她甚至还伸手去抚摸那个怪兽——夏弥彻底躺平了,她试图控制自己翻个白眼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手探入怀里把一板便签纸掏出来,在第一张上画了个猫头然后递给那个怪物……然后接过便签纸的怪物就这么走了?这难道是自己的超能力么?接到猫头贴纸的人必须听我的话?

恢复了身体的控制力的夏弥呆呆地站在巷子里面,手里握着那一板便利贴,直觉告诉她现在不能去医院,而且就算是能去的话她身上也没有钱,可是——

片刻后,小巷外面的一家私人诊所里昏昏欲睡的值班护士被一只小手给推醒了,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少女把一张画着猫头的便利贴塞给了她,用磕磕绊绊的日文说:“请给我药,谢谢。”

刚刚被吵醒的护士小姐揉了揉眼睛看到眼前少女几乎被切掉的左半边身体,沉默了一秒钟,然后一把就把她按在了咨询台后面的一个担架床上,扯开嗓子大喊:“医生!!!!!”

啧,这是起效了?仰面躺在担架床上的夏弥这样想着,开始画更多的猫头贴纸。

···

“没有查到这两个人的入境记录,但是诺玛查到了她们在日本境内的活动痕迹……她们都在日本东京。”源稚女带着一沓照片和A4纸回到绘梨衣所在的小屋,“她们是偷渡进来的,我已经让日本警方通缉她们了……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和日本警方合作。”

“有监控录像么?”影武者随口问道,赫尔佐格的本体直到现在还没有完成给死去的死侍收尸的工作。

“那个酒德麻衣的言灵是‘冥照’,我认为她们如果真想不被发现的话是很容易的事情。”源稚女叹了口气,“但是监控录像确实拍到了些好玩意。”她给赫尔佐格展示了一下那张与众不同的照片,夜空中翱翔着一个背生双翼的巨大黑影,她手里还提着一个更大一点的龙形死侍,“就在刚刚拍到的图像,根据脸型来分析,诺玛认为那是楚子航……什么时候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都是这种怪物了?”

“另外本家的一个私人诊所五分钟前的报告——一个被劈开了一半的女孩前来求助,医生认为她很有可能是个龙类,而那正是这个楚子航现在正在飞向的地方。”源稚女出示了另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女生楚楚可怜地缩在手术台上,“如果楚子航一直按这个速度飞行的话她现在已经到目的地了。”

“夏弥还真在日本?她还碰上路鸣泽了?”影武者看了一眼海拉,“我觉得我得过去一趟……你们留在这里看着绘梨衣。”

“是去助拳么?你一个人去的话也增加不了多少战斗力吧?”源稚女狐疑地看着赫尔佐格。

“我是过去拦着点楚子航,反正本体离那边也不远。”影武者拍了拍源稚女的肩膀,“那小子在上次夏弥受伤的时候把地球给烧干过一次……”

她看着源稚女呆滞的面庞,满意地补充了一句:“我和我女儿救回来的。”

···

楚子航在高空盘旋,看着那家在这样的深夜仍旧灯火通明的诊所——招牌上有蛇岐八家的标志,还好夏弥找对地方了。

蛀牙害怕地蜷缩起来,那个给她的族群带来毁灭性灾难的家伙就在下面,但是楚子航已经等不及了。

她想被那曾被刺穿又托举起生命的手搂住,想要紧贴着曾停止又重新鼓动的心脏,想要确认那些断裂的骨头是否已经愈合,皮肤上有没有留下可怖的烧伤……

最重要的是,确认对方还在自己身边,并没有就那样苍白地死去,并没有。

不要拦着我啊……楚子航的眼中燃起金色的火,她挥手让蛀牙往反方向飞走,独自一人屹立在半空中,一个孩童的虚影站在那里。

明明两个人长得根本不像,但是第一眼看上去她觉得站在那里的是路明非。

“你还是来了。”他微笑着举起了手中仿佛黄金铸就的圣枪,“你终于来了——”

“神经。”楚子航摇摇头,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没带武器……早知道这样出门的时候把村雨背上就好了。

要用那个么……在闹市区?而且夏弥还在里面……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