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似梦非梦

在安德鲁的背后，一个看上去像是橡木制成的小型雕像悄悄的张开了眼睛，它的眼皮快速的眨动几次拂去了积灰，于是那金色的眼睛里面就像水潭一样清澈了，荡漾出一阵阵光泽。

“够了，”赫尔佐格的精神穿越过一段不长的距离，寄宿在这小兽的头脑里面，她突然打了一个寒颤，飞快的收回了意识，她对着所罗门王打了一个眼色。

务必让安德鲁停下——他手里的资料甚至涉及了赫尔佐格的死侍养殖还有……疑似恋童的证据？不是，哥们，你这有点过分了嗷，满手的资料甚至没有几摞是关于楚子航的！

不对——赫尔佐格的眼睛突然睁大了。

所罗门王心领神会的敲了敲木槌，“肃静！先生们女士们，请减少不必要的争执，这次听证会的核心在于校方是否在血统评定上出现了重大失误……”

那里，还有别的——不能摆上台面的东西，绘梨衣，他们调查了——

安德鲁高声打断了所罗门王的话，“但是，我们同样不能纵容校方把危险的血统引入校园！”这死胖子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气势汹汹的站起来，似乎正准备发动更进一步的攻击。

不行，得阻止他——赫尔佐格的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闪动了一下，名为理智的弦断掉了。

他举起了下一份资料，那个文件袋上面印刷着代表绝密的S级印记，安德鲁的脸上闪动着必胜的微笑。

但是他永远没有机会把它拿出来了。

赫尔佐格突然闭上了眼睛，开始专注的哼着歌……那是安德鲁从未听过的曲调，说不上多好听，但是这个大厅里面突然死一样的寂静，只剩下了这一个声音。与此同时所有人的黄金瞳都突然就点亮了，脖子扭过不同的角度从四面八方看着他。

坐的离他远一点的几个调查组的人员瞬间就被他们自己的动作扭断了脖子，死的悄无声息，他们的眼睛依旧瞪得巨大看着安德鲁。

安德鲁茫然的环视，一瞬间里他就孤立无援了，冷汗一下子就浸透了他昂贵的西装。

四周全是同样表情的脸，上面都亮着灼目的黄金瞳，分辨不出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好像恶鬼的凝视一样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身侧还有几个同僚就这么突然的死了，明明昨天他们还在一起奋斗着去扳倒校长……

这一定是噩梦吧？安德鲁拼命的掐着自己的大腿，如果这真的是梦的话，为什么还不醒来？

赫尔佐格还在哼唱她那首该死的歌，她在同一句里面加入了五六个转音，轻轻眯上的眼缝里面有妖异的金光如水一般流动。

身前突然出现了令人不安的空气流动，但是它此刻却让安德鲁感到安心——是帕西！原来他也还是清醒的，并且及时发动了言灵……不对，为什么要在这时直接发动无尘之地？

帕西嘴唇蠕动，透明的气界突然扩大，将那个偷偷摸摸靠近的怪兽一下子弹飞出去——是那个木质的小饰品！安德鲁进来的时候甚至把它放在手里抚摸了两下！

但是它现在一点也不小，也一点也不像是木质的了，它从正中间像是花朵一样绽放，至少从体内抽出了十六条手臂……或者是长得像手臂的触手，因为它们看起来柔软的像是绸缎。

赫尔佐格挺拔的站起，双臂平举。在场的众人随着她一同缓缓的起立，他们簇拥在她的身边。建筑的四面八方都有像是刚才那样的怪物睁开它们各自的眼睛，但是它们的体型都远远要比第一只大，大得多。

模糊不清的歌词突然就清晰了，无论是学生还是教授都和着赫尔佐格的调子唱着那首歌，他们就像是沉浸在美梦中一般。但是安德鲁痛苦的捂住头颅两侧，畏缩在帕西的身后。

就算隔着呜呜作响的风声，他也能听清那歌词，那声音仿佛有着魔性，一股脑的往他的脑子里面钻过去……

“国王和帮凶掳走了女皇，将她囚禁在梦中……

我们拥有了力量，又应该流浪向何方？

唷吼，千万双手，将帆高挂！

拉呀，小偷和乞丐，我们将获得永生……”

随着旋律的拔高，那些怪物都暴动了，它们的触手伸得更长，狂乱的舞动着。

如果我就这样听下去，我会不会也变成那个样子？荒诞的想法出现在了安德鲁的脑海里面，但是他甚至已经感觉喉咙口在发痒了……仿佛有无数根肉条在深处蓄势待发。

它们扑上来了，结界被蠕动的粉红色组织铺满了，流动的风不断的切割着那些试图伸进来的怪异的枝条，缝隙中有无数金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窥视着领域里面人类徒劳的反抗，接着它们也张开一张又一张嘴——

开始唱歌。

安德鲁止不住的干呕，他好像是要把自己的全副内脏全都给吐出来一样的干呕着，同时他开始尖叫——尖叫到似乎把自己余生剩下的长度都叫出来了一样。

···

“安德鲁，安德鲁！”

恍惚间他的胳膊肘被大力的推搡，他恍然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原来是梦么？他揉搓着自己隐隐有些胀痛的喉咙，惶恐的四顾。

没有触手怪物，也没有那个骇人的歌声……只有围在他身边的医生和同僚们，他们都满脸关切的望着他。

“哦，哦。”他接过身边的人递过来的毛巾胡乱抹了一把脸，“我没事，我没事……一定是昨晚熬夜工作，太累了。”

他惊魂未定的坐起身来，丝毫没有注意到钟表的指针往前跨了一大步……也当然不会发现自己脑子里面有一块记忆现在空空荡荡的。

他拿起那一摞明显变薄了不少的资料，清点了一下……嗯，还都在呢。

他感觉自己重新变得充满自信了。

···

中央控制室。虽然是在听证会期间，执行部仍有一个团队在这里值班，监控全世界的信息。

执行部的年轻人不停地刷新着一个网站，猎人市场。学院始终保持着对这个网站的监控，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监控就更强化了。

今天看起来一切正常，各种被悬赏的任务看起来没什么可疑的，多数任务和不合法的文物流动有关，还有拜请驱邪捉鬼的，还有邀请一起潜水探寻亚特兰蒂斯遗址的。猎人们都得是神经大条的家伙，否则整日里在这个论坛混迹，看着各种不合法不合理不能用逻辑解释的事情平静地发生，大概会生出所处并非地球的感觉。

一个加粗的标题被顶到了论坛的最上方。从发帖时间看是几分钟前，但它有惊人的七十条回复，在这个论坛，七十条回复是超级热帖才能达到的。

年轻人扫了一眼帖子，颤抖起来。他甚至没有勇气打开来看一眼帖子的内容，他下意识地按“F5”刷新。短短的十几秒钟里，回复破百。

网站忽然变慢了，无疑这条信息正通过光纤以惊人的速度流向世界各地，不计其数的用户正在各自的电脑前打开这个帖子，海量的并发访问拖慢服务器。

这个可怕的帖子会是整个混血种中的一次核爆。

···

会议厅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了，执行部的年轻人冲了进来。

“听证会时间不得闯入！”所罗门王大声说。

“猎人市场……最新悬赏！”年轻人粗重地喘息着，“名为Fenrisulfr的龙……在中国北平苏醒……招募猎人杀死他……悬赏金额一亿……一亿美金！”

全场死寂！所罗门王呆了许久，跌坐回椅子里。这真的是颗核弹，信息的核弹，有人把这样的信息放在猎人市场那种公开网站里，混血种守卫了几千年的龙族的秘密就要泄漏。游荡于那个网站中的绝不只是混血种。

楚子航忽然举起了手，塔尔菈惊愕的看着她，但是她的声音贯穿全场：“诸位教授，听证会不能有结论的话，我希望以行动证明自己。这样的情形下，我们势必会向中国派出专员，我曾经和塔尔菈在中国共同执行任务，这一次，我申请和她一起前往中国。我的所作所为，将证明我的血统。”

赫尔佐格松了一口气，把藏在椅子下的一摞纸喂给了脚边的盆栽。那个盆栽悄悄的伸出了数十根触手一样的叶片把那些纸片绞碎了吞到了花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