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谋娶

白鹿茗沁凉的指尖在北堂黎的掌心微动,一股说不清的痒意泛在喉间,直到他看到白鹿茗眼底暗含的急切,理智渐渐回归,清晰的分辨出几个字:

“他要杀我”

随后,白鹿茗又在他掌心里指了指举着火烛的矮个儿狱卒。

北堂黎原本困惑的双眼登时闪出一道芒光,他即刻收拢了掌心,朝闻风使了个眼色。

闻风会意,从袖中掏出银两,对矮个儿狱卒客气道:“大哥且去打壶好酒,王爷这边说几句便好。”

“哦呵呵,明白。”矮个儿狱卒迟疑了片刻,将火烛插入墙上的铁架,随即隐于暗中。

白鹿茗却未立刻说话,她摇了摇头,看向狱卒离去的方向。

北堂黎指尖轻轻一挥,身旁的闻风去而复返,伴着一声人如烂泥般滑落在地的动静。

她所忧心的那个障碍算是暂时解决了。

“说吧。”北堂黎懒懒地支起方才被“侵犯”过的手掌,卷成空拳,支着线条分明的下颌。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不破案的情况下,直接救我出去?”白鹿茗直奔主题。

许是她实在把话说得太过于直接,北堂黎一脸审视地盯着她。

“陆宴舟同你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在他和你妹妹订亲当日,你为情杀害了他上门说亲的表姑母泄愤,这件事,听着也算合情合理。你若当真冤枉,又何必急着出去?为何不想还自己一个清白?”北堂黎幽幽道,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若我努力寻找真相,难免不会在此过程中丢了性命,清白和真相不过是一个说法,只要我能活着,又何愁找不到真相,还不了自己清白!”

这可都是前两世的感悟,白鹿茗信手拈来。

往事在她脑中浮掠而起,唤起一声冷叹,“也许是青梅竹马,但也不过是两小无猜,‘情投意合’这四字……恐怕是谈不上的。娘亲生前受的苦历历在目,我又如何会肖想一段不适合自己的姻缘。”

倘若不是如此,陆宴舟又怎会答应同白姬语订亲。

又怎会在她入狱后,丝毫不曾理会过她。

提到娘亲,北堂黎那森冷的脸色似乎稍有融解,像是理解了她的说法一般。

“若不是你,又能是谁?”北堂黎的语调已不如之前森冷。

这恰是白鹿茗想不明白的地方,白姬语费尽心思要嫁给陆宴舟,这点也是嫡母赵姵所支持的,若是单单为了让白鹿茗入狱,那未免也冒了太大的风险。

陆家表姑母在她的院子里被害,无论如何都跟白家脱不了干系,反而还会有搅乱这桩亲事的风险。

这一次她还发现了,陆容川死时,袖口里揣着白姬语的红纸烫金庚帖。

“这恰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但我发现了另一件事。”

白鹿茗神色郑重。

“龙鳞剑。”她试探道,这个名称还是北堂黎在第二世时告诉她的。

那时她向他透露,案发时她在房中听到声响后从小窗探出,看到的是陆容川仰面而卧,身上插着一把泛着粼光的古典匕首。

待她出了闺房,陆容川却是背对着她,身上的匕首也变成了一把普通匕首。

应是被人动过了手脚。

既然被人动过手脚,那多少能说明,那把泛着粼光的匕首有问题。

这是她在第二世找到的新疑点,她尤记得那时北堂黎脸上划过了复杂的神色。

“和它有关,你救我,我就把我所知的告诉你。”

这一世,她更加谨慎,也吃不准北堂黎的心思,只能姑且一试。

晔王眸色微漾,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你是我现在唯一能够倚靠和相信的人。”白鹿茗近乎恳求。

儿时的那段交集,还有前两世的记忆,都在告诉她,北堂黎是她唯一的希望。

“我知道了。”北堂黎松了口,“你要的法子并非没有,恐怕却是要你有所牺牲。”

“我愿意,只要能活着离开这里!”她没有片刻犹豫。

果然龙鳞剑正是关键所在,她赌对了!

北堂黎眼神微动,也不知对她的这个回答是否满意。

“地上凉,站着便好。”他眼神一掠,扫了眼浸着月色的潮湿地砖。

“两种选择,一是我救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虽能保得住性命,却难以逃脱发配边疆冲作苦役之命,二是……”晔王不太自然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沉稳之色,“二是,你嫁我,既能保命,又可免去发配和劳役之苦。”

“我?嫁你?”白鹿茗已在心中驳斥了第一个选项,可第二嘛……她反而犹豫了。

“是。”那人宁静无波,仿佛婚姻在他眼里不过是儿戏,又或者说是一项没有温度的筹码,一种无关痛痒交换。

“那你,愿意娶我吗?”她双眉微轩,满眼疑惑。

“你若愿意,我会。”

他避开了她真正的问题,只说他会。

白鹿茗心中打鼓,“你可知道我那生辰八字,陆家也曾拿去叫人算过,据说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你不会不介意吧?”

其实说起来,陆宴舟对白鹿茗并非全然无情。

陆家得知儿子想要求娶的是白家的嫡长女,原先并不反对,直到两家主母私下见面商议时,白府夫人赵姵暗暗透露那个嫡长女并非她所亲生之后,陆家方才恍然大悟。

“天煞孤星,这般命格的女子,别说是娶妻了,就是给人当妾,恐怕也无人敢要!”这是陆夫人的原话。

有了这般默契之后,赵姵便主动向陆家递了白姬语的庚帖,一合计,和陆宴舟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两家人皆是欢喜,于是匆忙订下了二人的婚事。

想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果然令负伤归来的北堂黎产生了忌惮,白鹿茗只觉得,他脸上闪过一瞬的不喜。

“不是所有号称能掐会算的都能窥破天机,那种东西,不足为信。”北堂黎幽然道。

白鹿茗低着头,抿着双唇,仍在彷徨。

北堂黎神色寡淡,“即便真是如此,那我们倒也般配。”

白鹿茗齿贝轻咬着下唇,抬眸望向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你真的愿意牺牲前程娶我?”

北堂黎是先帝的九皇子,曾经的边境主帅,大褚战神,如今的晔王殿下,即便他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有些尴尬,可要他娶她一个礼部侍郎的女儿,还是一个不受重视、无依无靠的女儿,还是太委屈了些!

就连陆尚书家里还嫌她就是当妾也无人敢要呢。

更何况,她如今身陷牢狱。

“嗯,娶你,还需得是正妃,才能免去流放劳役之苦。”他丝毫不以为意,“你考虑考虑。”

考虑考虑?

这她还有什么可考虑的,既不用搭上性命,又能免除流放劳役之苦。

该多加考虑的是他好不好!

只是,他怎能将婚姻大事看得如此云淡风轻。

若是只为了儿时的那一点点情意,那他也大可不必如此。

“晔王殿下牺牲了自己的姻缘前程,我又怎会不识抬举,该有所顾虑的是殿下才是,本就是权宜之计,若是殿下今后有了心仪之人,又或是有哪个郡主县主为晔王殿下倾心,届时,无论是休妻还是和离,我都不会碍着殿下的路。”

“你想多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议吧。”北堂黎脸上一派冷然。

白鹿茗心中慌乱一跳,不由得想起,堂堂晔王当初不也是因为在京都不受人待见,才不得不上前线征战的吗。

只是后来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金贵娇养的皇子到了边境,竟成了人人敬仰的战神,连褚帝都不得不有所忌惮。

可哪知重归京都,竟是以一副残疾之身。

那些郡主呀,县主的,恐怕是不会再将他看作合意的夫君人选了。

想到这些,白鹿茗心中倒是稍宽了些,但也同时为他感到惋惜。

倘若他腿骨不曾受伤,如今便是以兰芝玉树之姿立于众人面前,又该是怎样一副天人下凡之景。

不过,白鹿茗的一颗心至此也总算稍稍落下,历经三世,终于看到了生机,同时亦感慨前路坎坷未知。

“明日一早我便会进宫,同陛下商议,你,好好休息吧。”北堂黎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