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宝庆有喜

  • 大人物
  • 龙斌
  • 6356字
  • 2024-05-09 15:31:18

提起这些个人,讲出来您就晓得啰。

在湖南南部,有个古老的县城叫宝庆府,宝庆府有个古老的小镇叫宝庆镇,宝庆镇边一座大山叫宝庆山,山下有个古老的小村叫宝庆里,宝庆里有个老哥叫贾宝庆。贾宝庆虽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却长有一副东北人的身板,操一句东北人的口头禅,一生气便瞪着那双胀鼓鼓的眼睛张口就是一句:看什么看,再看!老子削你啊!宝庆老哥老大不小了,却还是个光棍,加上没读过什么书,不懂什么叫知书达理,更不懂何为涵养,所以,没有什么好脾气。只要他不高兴,管你是谁,张口就骂。

村口有棵又高又大的桂花树,每到八月便开出金灿灿的花,它是宝庆里村最得意的“宝物”,在它脚下有一口汪汪的水井。水井的水清澈而且甘甜,并带有桂树的清香,故取名为桂花井,远近闻名。

在井边,贾宝庆常常看着一堆在井边的洗衣的婆娘发呆,他的眼睛直盯着井水和婆娘们,也不知道是在看水,还是看那些婆娘。他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一处,像个木头。

婆娘们洗完衣服陆陆续续走了。男人们干完地里的活个个光着膀子来到井边,捧着水就往身上浇,似乎爽得可以,满嘴快活地叫着。完事后来到发呆的宝庆身边,递过烟去,帮点上,也不说话,抬头看桂树。烟抽好了,男人们轻轻拍拍宝庆的肩,还是没说话,走了。

宝庆只跟几个跟他合脾气的人说话,他说,我五十好几的人了还没讨到婆娘,想来,真他娘的无用和下贱。

老哥是真急了,说着说着把自己说得气鼓鼓的,情绪很激动,眼睛瞪得溜圆,像个怨妇。他捶了几下额头,说,他娘的!老子女人看得多了,可脱了衣服的,床上一个也没看见。他娘的,看来老子这辈子怕是做不成男人了,白活了。

他似乎像是躲着他老哥说这些,但每次说这些时,总在他老哥离他不远才说,又像是故意对他老哥说的。

长他好几岁的哥贾宝山每每听他这么说,原本一张乐呵的脸突然沉了下去,变成一张灾难深重的脸来。宝庆的话像一根根又尖又长的钉子往他骨头里钉,又像贾宝庆在抡起锄头敲他,在咬牙切齿地抽他。

没人知道宝山有多痛。

没人不知道宝庆里有多穷。

照乡里乡亲说的,宝庆里村是货真价实的穷得叮当响一个村。村里绝大多数人住着土砖土房子,矮矮的,又破又旧。村前每家每户虽有良田几亩,可没有几家去种的,村里好几百号人,能有饭吃吃饱饭的没几个。更甚的是,不是人人有裤子穿,只有殷实的人家每人有一两条裤子,不分春夏秋冬轮流穿着。穷的人家,常去井边捡殷实人家扔掉的衣裤,修修补补当新的穿。村人们不管是否农忙季节,常几个一凑便一起打牌,从天亮打到天黑,从天黑打到天亮。输者常常发脾气,掀桌子摔凳子,没一会打成一窝,隔几天心痒痒了,倒不记仇,贴着膏药又聚到了一起。村人大多不识字,但打起牌来个个鬼精鬼精的,厉害非凡。

这就是宝庆里,一个穷得没边,且从不思变的鬼地方。婚嫁是个大问题,没人想嫁进来,没人会嫁进来,没人敢嫁进来,嫁进这个连鬼都不想进来的穷山窝。也有人嫁进来,嫁进来的多半是嫁不出去的傻子或者没人要的丑女。不管怎样,进来的婆娘成了男人们的宝贝。在她们深耕播种,生出一堆一堆的崽子来,崽子们从不去上学,也不知道怎么叫上学。他们延续着宝庆里的“气象”。

宝庆有着宝庆里天然的“气象”,他集宝庆里各类瘴气于一身,讨不到老婆最自然,可他怪东怪西,不能怪他老哥,惹他生气。

宝山显然被老弟气得脸通红,他有点阴阳怪气又像自言自语地说,讨不到老婆跟“天要下雨”不是一样的么,哪个有法子嘛,再说了,讨不到老婆的人多了去了,这事也不是一急就有的嘛。

宝山说这话像是解说他的无奈。

可他每次听着老老弟讲这些话时,心情总很糟,他会长叹一声低下头去,卷起了草烟把自己淹没在大口大口吞吐的烟雾里,偶尔朝宝庆说话的方向看两眼,却又无可奈何再重重叹口气,用厚茧的手抹了又抹胀痛而干涩的眼睛,然后,接着抽烟。

有无趣的人火上浇油,说,老话可是说了,长兄如父是父兄,宝庆没老婆,你这个做父兄的就一点不急么?不给他娶上一房?不怕他断后么?

宝山一听这个蹦跳起来,来了气,也瞪眼说,这话他妈的谁说的,这不是故意整我们这些没爹没娘当哥的么。哦,老弟总讨不到婆娘断了后,那就是做兄长的无能,做兄长的错了么,世上讨不到老婆的千千万,那都是做兄长的无了能犯了罪?要去给他抢个来么?

贾宝庆不是什么小伙子了,早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但他那方面的需求似乎比一般的小年轻更加猛烈,更加迫切。

后来,说笑的人多了,他觉得别人的眼神和口气有点不再是那个味,就来了脾气,凶狠狠地拿大眼睛怒瞪人家,说,看什么看,再看?再说?老子削你啊!你个狗日的!吓得说笑他的人灰溜溜的跑开去了,再不敢言语。

那一年,再过一天就是自己五十几岁的生日了,贾宝庆再也受不了。他是八月十六过生的,那一天是农历八月十五,他看到了别村的小男人进了村,把村里头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女人接走了。他知道这是接回去过节。又看到平时那几个总笑话他裤裆的小男人们从别的地方把穿的漂漂亮亮的小媳妇接到家里过节,搂搂抱抱的,很是亲热。他看不得这个,像是一生受到的最大的侮辱。他觉得,这是一种无法无天的显摆,乃至叫嚣,甚至是故意羞辱他。

宝庆觉得全身哪都不舒服哪都堵得慌,快活不下去。他下了狠心,也要去一个地方,搞一个女人回来,怎么也要实实在在的做一回男人,否则,枉做了一世男人。对,做男人就得有个女人,女人还得给自己下一个崽,一窝崽,看那些娶了傻不拉几的丑婆娘的王八蛋到时还嚣张啥,显摆啥,神气啥。有出息的男人,就是要有自己的女人,有那么几多个娃仔。有女人才快活,多子才多福。女人呢,在哪呢。世界咯样大,总要一人分一个吧。嗯,我得有一个!而且要漂亮的,不能像那些鸟人娶的那些,长得猪婆娘一样,胖的胖,瘦的瘦,脸黑得像锅盖,难看死!我贾宝庆打了五十多年的光棍了,捞女人这事啊现在想明白了,他娘的谁也靠不住就得靠自己!也不能再等了,再等别说到时黄花菜也没了,自己那方面也恐怕不行了。

就在第二天自己过完生太阳快要从西边的山头掉下去的傍晚时分,贾宝庆提着那个二十年前在宝庆府城里汽车西站的马路西边买的那个小布袋子出了村口。他发誓,不搞个女人回来决不再踏进这个破村门一步。

他踏出村口的时候,西山头的日头像散了金发,把天上的云层染得火红,像县城有钱人家女儿出嫁时穿的大红大紫的嫁衣裳。贾宝庆觉得再回来时,他的婆娘也应该穿这种大红大紫的衣裳,喜庆!耀眼!好看!长脸!

他突然想到一句诗“云想衣裳花想容!”,他居然想起李白的一句诗,他不知道诗句啥子意思,不过他感觉是说女人的,说女人美得无法无天之类的。像云像花那样的女人,不美不乖态么。

对,他要的就是这种女人。他给自己下了这个连自己都觉得有点异想天开的死命令。

出了村口就要踏上远方未知的路,要独立远行了,再也没有哥哥嫂嫂在身边提醒这提醒那了,凡事都要自己拿主意了。宝庆有点惆怅,真没底能否办成这个“伟大的目标”,如果搞砸了,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可是要命的丢人。

他站在上坡上,转过身子,想想还是算了,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出去找个啥,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个窝窝里,吃点萝卜咸菜糊糊涂涂过完这一生算逑。但是,自己已经放话出去,而且已经迈出家门,再回去,人家怎么看?每人一口水都可以把自己埋啰。所以,断然是不行的,怎么也得出去试试,万一成了呢?

宝庆踌躇着回望着村子,看见好几户人家的房顶冒出又高又长的青烟。青烟像一支大毛笔,在干净而蓝蓝的天空写了一个歪歪斜斜却大大的“一”字。是的,有人家开始做饭了,而我要走了,离开这里,去到一个连自己都从未去过的地方,别人是“少小离家老大回”,而自己是正相反,宝庆想着想着万分伤感。

这时,村的东角头传来“突突突”的羊群冲锋回家的声音,宝庆似乎已经感受到那股漫天的羊骚味和满天的灰尘。紧接着,村中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天都要黑了,你他娘的还打鸣,真是专乱套的小畜生,跟这个鸟地方一样,没有规矩!宝庆轻骂了一句。

宝庆不想再看了,有点小难过,转身朝城里走去,迎面扑来又黑又硬的小蚊子,砸到他的脸上眼里甚至鼻里,有的缠在他的耳朵四周久久不散去。宝庆恼了,骂道“你娘的,你娘的死蚊子!连你们这些小畜生都要欺负我!”说着,舞起双手疯了般地扑打起来,并朝前冲了出去,冲出了宝庆里。

在半山腰的山坳里,有一条水渠,水渠的多半是山间的山泉汇聚而成,清澈发亮,逶迤在大小山腰间。水渠上架有一座小石桥,石桥上有一块很光滑的青石板。宝庆每次从这经过,都要坐一会儿才继续前行,要么上山,要么下山。今天,虽然时间不早了,宝庆还是想坐一会再走,因为他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这里,能再坐这里。宝庆把布袋小心地放在那块光溜溜的石板旁,缓缓坐下,掏出烟袋。就一支烟的工夫,耽误不了什么时间,他想。

这时旁边菜地里传来沙沙沙的声音。碰到蛇了?宝庆一惊,跳了起来,他有习惯,见鼠见蛇就打。

他顺手捡起一块方方正正的小石头,弓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朝响声处走过去,却发现响声处有人,原来是邻村的一男一女正在草丛里快活。宝庆一笑,丢下石头,转身坐了回去。心想,好冒失啊,差点坏了别人的“好事”,同时自己又笑了,自己不也正去寻自己的“好事”么。出门找女人,看到男女正行“好事”,好兆头啊!大好的兆头!这预示自己一定会成功,达成心中的“好事”。

草丛里声响越来越大,宝庆想开了,他觉得,人,就是要动起来,不动就只有死气,动起来才有活力,有活力才有希望,至少才能看到希望。心中藏有希望的人,才有干劲。草丛中的他们这么卖力的动作,为的不只是快活,他们在创造着新生命。我贾宝庆也必须动起来,去找寻一个属于自己的女人,跟他们一样充满了力量,充满了干劲,创造一个新的生命来,这样,我贾宝庆才不至于断后。宝庆这么一想,觉得不能再这么坐着浪费时间,扔掉烟头下山去了。

几年后的冬天,宝庆府县城里传出消息来,有说川西的女人大量涌入湘南,尤其冲入到我们各个乡下。川西来的女人做了我们宝庆府各个乡各个村男人们的婆娘,这是宝庆府人民迎娶婚嫁的大好机会,政府鼓励难娶到媳妇的老小男人去川西抢娶媳妇,政府不怕人口剧增,就怕大家嫁不出去娶不进来。大伙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愣一愣的,都不知真的还是假的,谁晓得呢。

消息却很快传到宝庆里,老妇人们当了真,天天催自家的老儿子们赶快也去川西看看,说不好真能捞个婆娘回来。老儿子们长那么大最远也就去过宝庆府县城里,哪知道川西在哪个鬼脑壳地方。宝庆府有句骂人的老土话“你要死到云南四川冒井府去”,意思是说,你要死就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叫云南四川,这个地方远得难以想象,大概人死后才能去到那个地方。老儿子们显然也不知这个川西在哪里,但这地名带有个“川”字,想必跟远得难以想象的云南四川沾着边,近不到哪里去,所以打死也不同意娘亲们的话,说怎么也不肯去更不敢去。被老妇人们逼急了,他们就高声嚷骂,去去去!去啥去,我都不晓得那鬼地方在哪,怎么去!还有,有人说了,那里的人野蛮得很,喜欢放一种叫“蛊”的东西,“中蛊”的人会神经错乱口吐黑血非常难看地死去,要我去送死么。我可还不想那么早死呢,我还没尝到女人的味道,还没做过一回男人!要去你个老不死的去。

老妇人们听了老男人们这么一说吓得不轻赶紧闭了嘴不再吱声,心里却再次干着急,这个短命的什么时候指望得上能给我一个孙子,大几十岁的人了,作孽啊,要是断了后,要我老婆子去那边跟他天杀的老爹怎么交代呦!你个短命鬼的啊!

就在一个老妇人又急又跳的时候,村口走进身着一黑一红的一对男女。老妇人眯着一眼眼屎的老眼,眯看了老半天还是没看清走进村来的人。擦擦眼睛,再仔细看时,人却已快到跟前。

四娘,你看风呼啦呼啦地刮得这么猛,屋顶上还有好厚好厚的白霜咧,天气咯么冷,你老咋不回屋里待着啊!站外头,怕要被冻死哦!好冷咧!快回屋吧!来人当中的那个穿得一身黑的对老妇人说。

谁啊!你哪个谁啊!叫四娘的老妇人还是眯起眼来问。

四娘,我是宝庆咧!男人亮开嗓门说。

什么!哪个啊?我耳朵聋啰听不见啰,你讲大声点。你头上怎么还戴了个小花?

我是宝庆,贾宝庆啊!来人提高嗓门说!这不是莫子小花,是小花环啊,我婆娘弄得,她说好看,她喜欢,我就戴上了。

啊?哦!宝庆啊!你不是去年过节那天出去了么?去哪了?听大毛说你去挣大钱了,这么快就回来了?嗯,回来好,回来也好啊!外面人生地不熟的,不好待。

四娘!我去川西了!莫子去年过节才出去啊!出去都快三年了!我去讨婆娘了,这不,这是你的侄媳妇!你老看看!还行不?贾宝庆说话时一脸得意。

啊?讨婆娘去了?好好好!好啊!我看看!在哪了?嗯!是个乖态妹子哦,多大了啊,妹子?四娘拄着拐杖出门来依旧眯着眼睛说。

二十二岁!四娘!她今年二十二岁!讨她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现在是我婆娘了,四娘你看看,白白嫩嫩的黄花大闺女!你看看啦!宝庆满脸红光洋洋得意地说。一边说,一边退后一步,把身后穿红衣服的婆娘往老女人跟前一推。又说,来来来,傻婆娘,来见见四娘!我们村最能干的四娘。贾宝庆对红衣女人挤挤眼睛示意她过去。

穿红衣服的婆娘摇着手晃了下脑袋上前朝四娘的女人弯了一个腰,抿了一下嘴说了句“大大、大大!”然后没再说话,迅速地躲到宝庆身后藏了起来。

好好好!好啊!宝庆,你真有媳妇了,有出息!嗯,还有点怕丑。什么时候还拜堂待客么?大喜事啊,得请大家坐坐!要吧?这么大的事!

宝庆说,现在还不晓得咧,得回去跟我哥商量一下,他说待客就待客!你老进屋吧!别受冻了,我和你侄媳妇先回了。

要得!要得!四娘边说边看着宝庆两个佬勾肩搭背的远去。老妇人把手里的木棍握地嘎嘎响,心里又骂起那个短命鬼的儿子来。不是说那个莫子川西放莫子鬼蛊,可人家宝庆就搞回来一个,哎呀呀,我的这个没出息的鬼崽子啊。

其实老妇人没看清,贾宝庆夫妇不是勾肩搭背走的,而是贾宝庆搂着女人小腰走的。城里人都这么干,他觉得也没人看见,也学学。

老妇人骂了几句儿子。望了远去的背影,却喃喃说了句,这妹子好是好,就是太乖态太年轻点了。宝庆他奈得何么,守得住么?五十好几的人了。

老妇人突然不想骂儿子了,转身进屋去了。

在她屋子后面的梧桐树下,有两个正在吧唧吧唧抽烟的男人。一个蹲着,另一个也是蹲着。他们两人比老妇人更早看见宝庆夫妇进到村口,看着宝庆和他的女人走近又走远,尤其是宝庆的女人,让他们的眼睛放出异样的光来,并迅速燃烧成一团火,这火跟他们手里捏的烟头一样灼热而闪亮。他们伸长着脖子看着宝庆和年轻女人一摇一摆地走远。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跟宝庆热情地打招呼,还似乎刻意躲避。直到宝庆夫妇身影消失在别人家的房屋拐角,这两男人才把目光收回来。

其中年轻一点的男人,搔了一下脑瓜皮说,狗日的,那女人,长得实在是乖态……

另外那个年纪稍大点的男人一听,丢了烟头,朝一旁的梧桐树狠狠地吐了一口痰,敲了一下那年轻点男人的头,说,怎么,眼馋了?看你出息!

年轻男人说,出息?你不也一样?不也希望那女的就是你的婆娘,抱着跟她困觉?看看,看看,看你刚才鸟样,口水都出来了!就你出息大!

是么,刚才你那眼睛怕是快掉到地上了吧,你没见过女人?德性!

你见过?你摸过?说得自己好像见过摸过很多女人似的。

这种我是没摸过,嘿嘿!

你嘿莫子嘿,早听说你花花肠子多,喜欢乱碰乱胡,你还真乱搞啊!说吧,村里还剩几家婆娘没被你糟蹋过了?嗯,算了吧!尽吹牛吧你,估计你也就摸摸你们家的那头又肥又黑的母狼吧。

我都还有只母狼,你有吗?

我现在没有,不过嘛,以后总会有的,至少比你们家乖态。嗯,只是可惜了,嫁给了这么大年纪的宝庆,便宜这个老东西啰。不过呢,要是能刚才这个女人困上一觉就好了。那年轻男人说着,抹了一下嘴巴边的口水。

……

两人无聊地闲聊着,却不时不约而同地朝宝庆夫妇消失的那个拐角幽幽地张望,似乎希望宝庆他们倒回来,让他们多看几眼宝庆的女人,过过干瘾。

他们同时转动着眼珠子,眼珠子都透出幽暗的光,这光像来自地狱深处,罩向贾宝庆和他那乖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