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林清言被前面的那个男人拉着走，在慌乱中她看着这人的背影，脑子里都快成一片浆糊了。
这是谁啊？我认识你吗？为什么突然说要收我做弟子啊？更关键的是，我好像还没说同意……
“我说等一下，别走了，”她用力拉扯手腕，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我好像不认识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真是太奇怪了，假如有外门弟子天赋异禀，或者因为教习推荐，被宗门里面的哪个长老看上了，长老提前好几个月就会派人把手信传过来，整个外门都会知道又有一个弟子被长老选中做了亲传弟子，每年的这个时候林清言都和其他的弟子一样，在台下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们。
林清言也听说过，其他没有被长老选中的内门弟子其实在宗门里面过得也不怎么好，只能算是在某个山上记了个名字，每个月能拿一点灵石和丹药的月例，要看功法还得用灵石换，不像亲传弟子，不管要什么功法和丹药，只要师父愿意都能给他。
她也幻想过会有一个长老路过外门的时候，看到她努力练功的样子深受感动，饱含热泪拉着她的手说我门下刚好缺一个人，看你这么努力，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我就非你不要了。
可是她心里也清楚这不过是幻想罢了，有人能被长老挑走，不是因为他每天修炼七八个时辰，反而是他每天只修炼三四个时辰，却能在一年里就突破到练气三重。
听到有人对教习说要收她做弟子，她心里像放了个短短的烟花，可是仔细想想这个人看上去这么年轻，既不是长老，又没有提前和她联系过，难道是真心想收她做徒弟吗？
她揉搓着自己发红的手腕，向后退了几步，和许墨拉开了距离。
她六七岁的时候，在娘亲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就差点被人牙子抓走，如果不是娘亲发现以后抄起捣衣杆追了上去，她可能就被卖到青楼去了——有一些凡间富翁就是喜欢作弄与普通人长相不一样的半妖，在青楼养大后转手就能买个高价，人牙子被追上以后还骂骂咧咧说这农妇不识好歹，明明被他带走小女娃子以后能过上富贵的日子，哪用在这过苦日子，气得娘亲抱着她哭了一夜。
十来岁的时候，因为看她长得好看还好欺负，不怀好意的人更多了，她不得不穿最旧的衣服，用头发把额头和眼睛都遮住，和人说话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低着头。
从小到大，每个故意靠近她的人到最后都会被证明是别有用心，不是想把她拐跑就是想骗她钱。
颠沛流离这么多年，让她对接近她的人天生就有一丝戒备，在宗门三年，虽然外门弟子们都不愿与她交心，还在暗地里嘲讽她是异种，但有三年时限在，大家大都一心修道想成为内门弟子，天才毕竟是少数，他们没有太多闲心在一个半妖身上浪费时间，尽管有时还是会被人戏弄，但这三年已经算是她人生中最平静的三年了，不用担心吃穿也不用担心突然被人抢走财物。
“唔，刚刚情况太紧急了，没来得及介绍我自己，你不用担心，放轻松点哈。”看着眼前满怀戒备的林清言，许墨挠挠头，想着该怎么措辞。
说起来，我为什么要收她做弟子？看她跪在那里脑子一热就这么干了，可是难道我要培养一个徒弟在未来三刀砍死自己？
要不我现在反手把她捅了？筑基对练气，感觉优势在我啊。
许墨猛然摇摇头，觉得一股莫名的危机感如芒刺背。
这么想是给自己立下了一个必死的 flag，冥冥中的直觉就在提醒自己，敢试试就逝世。
虽然眼前的这个家伙看上去揍一拳能哭很久，但还是尽量别动手为妙，上辈子魔尊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越级杀人的戏码，每次有人说信誓旦旦看见多少人围攻魔尊，魔尊这次真的死定了，过几天等她伤养好了，又传出她到处杀人的消息，挂不住面子的人会嘴硬说这是有崇拜者冒充她的名号云云，这样的话会说到那些人被她亲手砍死为止。
练气打筑基，恐怕在魔尊眼里都不能算越一个大级，只能算跨个小台阶，和她最开始的成名战，金丹杀元婴比起来，真是不是一个级别的。
看着眼前这个眼睛里还弥漫着水汽的小女孩，他承认自己可能要犯下心软的错误，不过，现在上辈子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没有做出夺剑杀人的举动，现在的身份还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青山宗外门弟子。
要杀掉一个什么罪都还没有犯下的小女孩，他过不了心里这关。
这个时候的魔尊看上去人畜无害，假如我好好教导她的话，未来的所有惨剧就不会发生，大家都能像童话结局一样拥有幸福美满的生活……大概是这样？
“我叫许墨，许诺的许，墨水的墨，我没认错人，今天就是过来找你的，”心里转过九曲十八弯的许墨终于下定决心，向她说道，“你不是叫林清言么？”
还好过来的时候在外院向其他人问了她的名字，不然说是过来找人却连名字都不知道就直接露馅了，要再取得她的信任恐怕难上加难。
“可是为什么我好像不认识你……”林清言疑惑地问道。
“我们认识啊，你忘记三年前在进入外门的时候，”许墨眨眨眼睛，开始编瞎话，“当时我们不是对视过么？还记得吗？你的眼睛很好看，那时候我就记住你了，你难道把我忘了吗？”
“真，真的？”林清言搜遍脑海里的每一片角落，仍然想不起来这个男人曾经和她对视过的场景。
毕竟作为半妖，有少见的蓝色的眼睛和耳朵，她刚来宗门的时候都不知道被多少人当珍稀动物一样打量，但她又怎么会记得与自己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一个人呢？
“我那时候就想招你做弟子了，毕竟招一个半妖做弟子你不觉得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吗？很符合我对修仙世界的想象，长长的耳朵，还有尾巴。”许墨用手在头上比划了几下，“但是我之前忘记和你说了，才想起来今天是收徒的日子，匆匆忙忙就赶过来了，不好意思。”
林清言不知道“库”是什么意思，但应该是在说一件好事吧？
许墨友善的态度让她心情稍稍放松了些，想来也是，要是筑基期的许墨硬要怎么样她也阻止不了，这样还不如相信他是真心想收她做徒弟的。
她想了想，说：“但是我……我没有尾巴……”
“那也没事！这个不是重点，兴许以后能长出来呢？”许墨大手一挥，很是豪迈地说。
林清言听着这话都懵了，尾巴对于半妖来说就和手对于人类一样是一种器官，这种东西不是生来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吗，难道没有手的人长大以后还能长出来？
“总之我想收你做弟子，以后就跟着我修炼，好处不会少了你的，你不同意的话，我只能把你送回去了，你考虑清楚后果就行。”许墨故意拉长语调，慢悠悠的说道，他相信在这个形势下林清言没有别的选择。
果然，林清言皱着眉头开始沉思。
回去？想想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且不说她已经在外门待了三年，今年不能成为内门弟子就要离开宗门了，就说打了亲传弟子一巴掌这件事，教习也不可能顾及情面让她留下来，毕竟要是戒律堂的长老提一嘴想要换教习，年纪大了还没能突破的内门弟子多的是，里面不乏想要去外门享受清闲的。
可是虽然那时是她的手，但根本就不是她想打的啊，想到这里她有些委屈，不太想理会许墨。
“我会认真指导你修炼的，作为我门下的开山大弟子，一定会尽力培养你。”秉持着一个大棒一个甜枣的原则，许墨夸下海口，但见林清言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挑了挑眉。
看来力度不够，诱惑不了这个未来的魔尊，也对，传说中魔尊悟性超绝，根本不需要别人指导，往往在对战中别人刚刚把招式剑法用了出来，这家伙立马就能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名门大派里面被偷学绝学的受害者都能把上辈子围攻队的人数都凑出来了，当然，前提是他们还活着的话。
“我还会一手炼器绝学，炼丹也略懂一二，你不用担心未来没有法宝和丹药。”许墨拍拍胸膛，全然罔顾自己现在还只是一个筑基，根本连一次开炉炼丹的经历都没有的事实。
虽然是空头支票，但是许墨上辈子的确有个炼器大师的称号。
只是她竟然还是一点面上表情都没有，怪了，这也不行？没听说魔尊会炼器啊，不都是从别人那里抢的法宝嘛？
带着杂乱的思绪思考了一会，许墨觉得自己应该是陷入了思维的误区，他不能拿未来的魔尊来假设现在的魔尊在想什么啊，这不是缘木求鱼吗？
那这家伙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呢？
看着身形瘦削，还穿着旧旧的外门弟子的林清言，他福至心灵，试探着说：“那，包吃包住？”
这话一出，本来还低着头委屈巴巴的林清言开始哆哆嗦嗦了。
“衣服也包了！”许墨终于发现了她的命门了，连忙乘胜追击，“冬装和夏装都买，各买三套！每个月再加点零花钱！十两！够不够？”
十两足够一个世俗三口之家一年的开销了，但对于修仙者来说只是毛毛雨，修仙者都是用灵石做货币，世俗金银是看不上的。
“你、你不要反悔……要立字据的……”
“……我不反悔。”
“师父。”她低声说。
“……”
看着这个本来还犹犹豫豫，现在却因为这点东西就干脆利落叫师父的家伙，许墨一时失语，脑子里霎时间感觉好像有万马奔腾。
他开始怀疑，眼前这人真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尊吗？还是说只是因为某种巧合才和魔尊长得很像？
“我能问问你家里还有什么姐妹吗？”怀着疑惑的他试探着问道。
“……我说有的话你多给点零花钱吗？我攒起来给她……”
许墨便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点碎银子，在手里颠了颠，林清言的视线随之上下。
“要说实话。”
“没有。”她斩钉截铁地说。
闻言，许墨把银子收了回去。
“不是，有的，我刚想起来，我有一个妹妹，真的，我记性不好，刚刚兴许是忘了……”林清言连忙着急地说，看着许墨不为所动，她又说：“我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真的。”
“……”
林清言拉着许墨的衣摆，颤颤巍巍地说道：“师父您想让我有几个姐妹？几个都行，兄弟也行，您说，我家的家谱是空的，我现在写给您，叫什么您定，林墨我觉得就不错……”
“唉，好了好了，给你就是了。”一时间禁受不住，许墨把银子丢给她，看着欢天喜地的林清言，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一时出了幻觉，这真是魔尊？我上辈子就是被这么个家伙砍死的？
他微妙的心情中有了些许耻辱感，就像上辈子花大价钱买了几千一台的碳纤维公路自行车，在路上快快乐乐骑车的时候被邻居家的傻子用手机扫的共享单车超了，吭呲吭呲追了半天还特么追不上。
人傻子虽然是傻，该说不说，力气也是真的大。
没准魔尊其实真是个力气大的傻子，上辈子怎么没人试着能不能骗骗她呢？也许就不用死这么多人了，许墨抬头望天，刹那间思绪万分。
“没出息……”
林清言好像又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从脑子里传了出来，言语里似乎对她很是不满，但被好心情的她直接当成是幻觉忽略掉了。
“行了，师父也叫了，银子也收了，现在跟我回山上，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