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下大乱
- 这世上总有人不珍惜老婆
- 蜀山卧月眠霜
- 1860字
- 2024-04-02 11:04:00
郦仪连叫了三声“爹爹”,裴梦鱼才听清。她心想这娃竟然自来熟到如此乱认亲爹,那么把她当娘岂不也是指日可待?于是她甚至没来得及指出称谓的错误,只是上前一把抱起郦仪,道:“那我是谁?叫娘,叫娘,v娘~~~”
郦仪在裴梦鱼怀里试图挣脱,眼和手都指向裴舒叶,嘴里还继续喊着:“爹、爹——”
裴梦鱼这才作出不悦的语气对郦仪道:“那是大舅,大~舅~~~大~~舅~~~”
裴舒叶耳尖微红,嘴角带笑,毫不计较地接过孩子。
郦仪实际上并不记得亲爹的模样,只是自从亲爹过世后,他遇到成年男子都叫爹。家里的长辈不忍纠正,很多时候都是随他乱叫。听了裴梦鱼的话,郦仪困惑了一瞬,迟疑地喊出了一声“大丢”,紧接着又眉开眼笑,欢快地拿自己的头锤裴舒叶的肩。
裴梦鱼见这阵仗,又怕裴舒叶被锤恼了,又怕郦仪把自己锤傻了,赶忙伸手垫在裴舒叶的肩头,一下下承受着郦仪的头槌。
“好了好了,快停下!”裴梦鱼着急地想把孩子捞回来,裴舒叶却示意她无此必要。他四下看了看,只觉得郦峤家实在简素到无聊,便提出让裴梦鱼携子暂住裴府,直到郦峤回来。
裴梦鱼的第一反应是要欣然接受,但转念一想,由奢入俭难,若这几日习惯了裴府下人的帮扶伺候,到时回到郦宅岂不是又要经历一遍新手磨练的苦痛?于是她说:“这孩子刚从江东来,不宜来回更换住处。要不,我就带他去大哥府上玩两个时辰,日落前回家?”
裴舒叶点头许可,三人就这样上了马车。
郦仪这孩子与裴梦鱼独处时闹个不停,多来了一人,反倒安静下来,顾自己东瞧西摸,很是省心。
因着裴舒叶释放的善意,裴梦鱼看裴舒叶的马车都不觉得它色泽暗沉了,甚至觉得从前长达四五年的冷眼与漠视都是自己的错觉一般。时至此刻她已不愿去猜度裴舒叶突然的转变是要如何让自己为他所用,只能偶尔提醒自己,要做好温情随时可能消失的心理准备。想到这里,她的眼神黯了一瞬。
谁知仅是这一瞬的暗淡,都被裴舒叶捕捉到了。他问:“在想什么?”
裴梦鱼回过神来,却一时不知能如何答复。她第一次意识到,她之所以习惯性地漠视人事,是因为害怕与人建立连接。而这种对建立连接的恐惧,是源于曾经断开连接的创伤。那这创伤来自何人呢?
实际正是裴舒叶。
她勉强把思绪拉回来,面对着眼前人,其实她感到的更多的是陌生。她不自觉地把裴舒叶分裂成了三人:童年的玩伴,冷傲的少爷,和眼前的长兄。童年的玩伴是亲密,冷傲的少爷是疏离,而眼前的长兄是陌生。于是她也就用一种对待陌生人的惯性敷衍道:“没什么,昨晚没睡好,困得失神了。”
裴舒叶却没打算让她随意糊弄过去,紧跟着问了一句:“你不想问问我,从前为何冷待你么?”
这反客为主的诘问像是对准裴梦鱼心口的一记痛击,好在她恢复镇定的能力也是出类拔萃。她笑道:“你我本非同胞兄妹,却在一个屋檐下住,冷淡相处固其宜也。何况少年心事总不平,你若想说,自会让我知道。”
一句“心事不平”,可谓概括了所有,这下裴舒叶是死也想不透裴梦鱼是真不知还是假不晓了。好在他本也没打算说清楚道明白。
他道:“呵,你说得完全正确。男人多是如此,自己心绪烦乱,必要搅得他人不宁。我是这样,郦峤也是这样。他那里你能忍便忍,须知天下乌鸦一般黑,换一个也绝不会更好些。”
这抹黑全天下男人的话裴舒叶说得理直气壮加理所当然,裴梦鱼都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她忽然想到什么,问:“大哥今天不需要处理公务吗?”
裴舒叶道:“公家五日一休,我不比郦峤,夙兴夜寐地点他的粮仓。”
裴梦鱼闻言眉心一皱,问:“他这样关怀粮仓的事,是否因担心山岳不宁?”
裴舒叶回:“本朝灭蜀吞吴不足十载,天下丧乱甫平,各地仓储所备或缺或滥,仓部自然有许多活要干。何况……”
裴舒叶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原本辚辚向前的马车猛得一滞,不等车内人作出反应,当路拦驾的裴府亲信便不顾礼节地一个箭步跨上马车,俯在裴舒叶一侧与之耳语。裴梦鱼来不及塞上耳朵,隐约听得“皇帝驾崩”四个字。
当朝天子暗弱无能不假,但未闻龙体抱恙。他不亲狩不亲征,闲居宫苑、保养得宜,却在二十二岁的盛年驾鹤西归,那没有鬼才有鬼。裴梦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抱着郦仪的双臂紧了紧,对裴舒叶道:“我们可以自己走回去。”
裴舒叶摇头道:“不必,城中恐有骚乱,你回郦宅也不安全,不如去我那里。”
此时马车正经过一个小集市,裴梦鱼撩开一侧的窗帘,让郦仪看窗外的热闹,给裴舒叶安静思考的空间。然而时事恰如裴舒叶所料,人仰马翻的叫喊声由远及近,陆续又有三四匹快马穿街而过,马上之人无不神色凝重,一如片刻前的裴府亲信。
郑皇后干政的传言裴梦鱼是听过的,一想到天子只有一个三岁的幼子,却有十几个壮年封国的兄弟,心中不禁感慨:这哪是城中有乱,分明是要天下大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