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一众羌人小头目都沉默不语,脸上的神色也都很是怪异,段颎还以为这些小头目不想去做苦役。
凭心而论,段颎觉得要是哪个朝廷官员敢这么忽悠自己治下的百姓,这个官员就算不被朝廷的御史给参死,也会被当地的“强项令”们给捆起来,甚至有可能被当地百姓直接给弄死。
所以,这些小头目们不甘心才是正常现象,要是他们都心甘情愿的去做苦役,那才是大白天的见了鬼。
只是让段颎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脸色一沉,准备先杀几个小头目立威时,一个胆子比较大,脑子也比较灵醒的小头目居然直接站了出来,试探着问道:“那个,那个,那个天兵大将军,小人知道那些四散而去的羌人都跑到哪儿去了,若是大将军愿意让他们也来做苦役,小人愿意给天兵带路,把他们都抓回来!”
段颎满腹疑窦,正自怀疑自个儿的耳朵时,其他几个小头目却急了。
“小人也知道他们在哪儿,愿给天兵带路!”
“小人不仅可以给天兵带路,还能劝说剩下的那些羌人都归顺天兵!”
“俺也一样!”
“……”
随着几个小头目纷纷表态,最早说愿意带路的那个小头目顿时急了,叫道:“我先说的,说明我对大汉皇帝和大将军最忠心,他们都是学我的,大将军不要相信他们!”
段颎心中疑惑,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反而笑着说道:“尔等的忠心,某已知之,不过,此事倒也急不得,明日再说吧。”
挥手让人把几个小头目带下去之后,段颎又在第一时间把贾诩和程昱、马腾等人都叫了过来,将这些小头目的表现说了一遍。
而被段颎这么一说,王越和黄忠等人也都有些懵逼,王越更是直接问道:“莫非有诈?”
程昱摇头道:“彼蛮夷也,畏威而不怀德,若非被杀到胆寒,想来是不会如此乖巧的。”
贾诩瞧了瞧程昱,又瞧了瞧王越,笑道:“只怕不然。”
见程昱和王越等人都好奇的望向自己,贾诩也没有再卖关子,而是直接说道:“安睿兄和仲德兄以为羌人有诈,不过是以己推人,以为羌人不愿去做苦役,却不知,即便是我大汉的苦役,也是他们可望而不可求的好日子。”
说到这儿,贾诩又将目光投向马腾,问道:“寿成兄久在凉州,应当知晓一些羌人所过的日子?”
马腾嗯了一声道:“文和兄所言不虚。那些个羌人的头领倒还好些,那些个普通的羌人,平日里尽皆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辛苦劳作一年,收成倒有大半需要交给那些个头领,一家人别说是吃肉,就算是填饱肚子都难。”
“让他们去做苦役,虽说是苦了点儿,累了点儿,可是也让他们能吃上几顿饱饭,更别说还有每月给一日休沐,每十日给一次酒肉的赏赐。”
“至于说有可能把命丢掉……安睿兄和仲德兄有所不知,那些个羌人平日里皆是受尽头领的欺压,时不时便会有普通的羌人被其头领打死的传闻,便是连平时去放牧,也有可能被虎豹豺狼叼去吃了。”
“左右都有可能把命丢掉,在大汉做苦役死掉之前,起码还能让一家老小都跟着吃上饭,也总好过被头人打死,或是被虎豹豺狼给吃掉。”
段颎一脸懵逼的望着贾诩和马腾,问道:“这些羌人,平日里这般苦么?”
马腾道:“文和兄说腾久在凉州,其实是往好听了说的——其实家父因为得罪了人,为了避难,不得已与羌人混居一处,故而腾知晓羌人语言,也知晓羌人平日里的生活是个什么模样。”
听到马腾这么一说,段颎心里顿时有一种哔了狗的凌乱感。
这踏马叫什么事儿?
皇甫威明和张然明,再加上自己,三个人虽然在如何处置羌人的问题上意见不一,那两个主张以抚为主,自个儿主张以剿为抚,可最终的目的都是彻底平定羌患。
为此,无论是皇甫威明和张然明还是自个儿,这些年都没少跟羌人打交道,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普通羌人居然过的这么苦!
要是早知道一众羌人都过的这般苦,自个儿又何必直接带兵过来跟他们打生打死?
还不如直接在凉州弄几个修桥铺路的工地,然后把他们弄到工地上去做苦役来得省事儿!
现在想想,那几个小头目疯狂的表忠心,想要给汉军带路,只怕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想要保住自己未来的“监工”职位,更多的可能还是真心想把他们的族人拉来做苦役!
想到这儿,段颎忍不住吐槽一句:“他娘的,占便宜占到我大汉的头上来了?”
眼看着段颎和程昱、黄忠等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王越不禁眨了眨眼睛,傻傻的问道:“百年羌患,就这么平了?”
段颎苦笑着嗯了一声道:“对,就这么平了。”
贾诩却微微摇头,说道:“却也不见得就这么平了——那些个被俘的因为得以不死,所以才会觉得做苦役是件好事,可是那些个没有被俘的,若是让他们和被俘的羌人做一样的苦役,只怕他们心里也未必就不会有想法。”
“所以,还是要把两种苦役区分开来,被俘的和没有被俘的,不能让他们受一样的苦。”
“如此一来,也恰好应了被俘的那些个苦役表现好的该如何放归。”
段颎微微一怔,问道:“文和可是有什么想法?”
贾诩道:“诩以为,可以将那些个没有被俘,但是主动来做苦役的羌人安排在凉州应差,给他们安排好休沐的时间,比如每半个月可以休沐一日,只要不是在劳作时偷奸耍滑的,可以每半个月给一次肉食,也可以给些许工钱。”
“至于那些个被俘的,不如就把他们安排的远一些,表现好的放归之时,便将他们放归到凉州,让他们跟那些没有被俘的羌人一样做工。”
“总之,就是要把被俘的和没有被俘的区分开来,让被俘的那些个羌奴也有个盼头,也省得他们在劳作时另生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