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唐雪雁静静地站在岩石下,目光穿透纷飞的细雨,凝视着那片渐渐变得朦胧的天空。
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深深的哀愁,彷佛在这轻柔的雨幕中寻找某种慰藉。
良久,她披上蓑衣,紧了紧头上的斗笠,行走在荒野中。
泥泞的道路并不好走,唐雪雁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泥巴,依稀能看出被重物挤压的痕迹。
顺着痕迹,唐雪雁一路行至无名山谷。
突然,她停下脚步,震撼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到处都是残碎的尸体,宛如被随意丢弃的木偶。
血迹在雨水的冲刷下,沿着裂缝流淌,形成一个暗淡、但偶尔又闪现出刺目光泽的红色世界。
“呕~”
唐雪雁只觉肠胃翻江倒海,险些呕吐出来。
许久,她才缓过神,擦干口水,眼神闪过恐惧、愤怒。
以及仇恨!
她想起了同样的雨天、同样的尸体、同样的鲜血......
就在这时,破空声传来。
唐雪雁连忙回头,一道火光闪过,随后是重重的爆炸声。
“好贼子,杀我耿家子弟,还敢滞留。”
怒喝声起此彼伏,七八道人影接踵而来。
唐雪雁穿过烟雾,掩住耳鼻,看着这些人,暗道不妙。
为首的是个男子,二十来岁,身材中等,五官立体,脸庞白皙,此刻眉宇中蕴藏着无尽的怒火。
他二话不说,直冲面前的蓑衣人而去。
唐雪雁心惊之下,来不及解释,拔出环绕在腰间的软剑,连刺数下。
不料那人丝毫不避,任由软剑穿过他的身体。
这时,一道影子从他身上飞出,二度朝唐雪雁飞去。
唐雪雁急忙回防,但慢了一拍,被影子一棒打在身上。
所幸唐雪雁身上及时亮出白光,形成一道法力护罩,这才挡下这击。
饶是如此,唐雪雁也被打飞出去,更觉头昏眼花。
等她咬破舌头,才回过神,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玉佩,那里又多了一道裂痕。
“等一下,这是误会!”
唐雪雁看向影子,急忙喊道。
此时,影子变得清晰,正是之前的男子。
而被刺中的男子,却变成了影子。
“你是什么人?”
耿士裴冷眼问道。
“我是路过的,我来的时候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唐雪雁咬咬牙,解释道。
“路过?诺大的蒲县,你哪都不去,专门路过我们耿家的地盘?”
“还出现在了这里,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耿家!”
另一个青年男子怒声斥道。
闻言,唐雪雁张了张口,有心解释,但在连番质问和谩骂之下,变得沉默,只好握紧手中的软剑。
耿家已经有七八个人围住她,个个眼神仇视,就差一声令下。
“士哲。”
耿士裴提醒一声,耿士哲不甘心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闭上眼睛和嘴巴。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耿士裴问道,他只出手一次,就知道对方只是个普通的练气七层修士,远远没有能力一次性虐杀四位耿家的精英修士。
“我是追踪一个女人而来,她叫甄夫人,是牤教中人。”
“牤教?”
耿士裴脸色顿时沉下来,他听过这个名字,以前只是个不入流的门派,但近些年越来越活跃。
据说前段时间还袭击了北边的李家,导致被李家疯狂报复,闹得鸡飞狗跳。
一开始大家还当做笑话看,不想牤教被杀过一轮,没有丝毫消停,转眼就盯上了梅岭耿家。
“你且将所谓的甄夫人细细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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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红石谷。
一间僻静的厢房里,两人对立而坐,中间摆着一张棋盘,黑白分明。
位在上首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青年,此时举子不定,开口道:“许先生好棋力。”
“哪里,与秦四公子比,犹如萤火比皓月。”
许先生年过三十,面色红润,留有巴掌长的胡须。
“许先生过誉了。”
秦正逸摇摇头,随后将子落下。
许先生低头一看,马上面露难色,对方竟下了一步妙手。
这时,门外响起急切的敲门声。
“进来。”
秦正逸淡淡道,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弯着腰进来,看见许先生,踌躇不前。
“无妨,许先生不是外人。”
听到这话,书童才将一封信呈了上来。
秦正逸当面拆开信封,默读了起来。
许久,他放下信,笑道:“看来家主不喜欢我的建议。”
何止是不喜欢?
许先生只是匆匆一瞥,就看到信上密密麻麻的责骂之词。
他当即拜服道:“连累四公子,是在下的错。”
“哈哈,此事是我一意孤行,与先生无关。”
“四公子雅量,然则在下自知失策,无颜留居,还望四公子放行。”
秦正逸摸了摸身边的黑棋:“先生要弃我而去?”
“不敢,只是不想拖累四公子。”
闻言,秦正逸将黑棋放回棋盒,叹息一声道:“先生可知,这棋盘等你,等了多久?”
“四公子棋艺高超,在下自愧不如。”许先生诚心一躬。
看到对方铁下心肠要走,秦正逸不由皱起眉头。
“先生要走,我不敢阻拦,还望先生记得椿松居的秦四,一直在等先生下棋。”
“铭记于心。”
许先生拱手告退。
“公子,这人好生讨厌。”
待许先生离开,书童顿时露出不满的脸色。
“哦,如何讨厌?”
秦正逸犹在收拾未竟的棋局,随口问道。
“公子风光的时候,这人急头白脸贴过来,寸步不离;公子落魄的时候,这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哈哈哈哈,不许这么说别人。”
秦正逸大笑一声。
“公子,你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书童一点也不避讳主仆之别,坐在之前许先生的位置上,甚至拿起一旁的信纸,指给秦正逸看:“家主让你回去灵璧山庄反省。”
“正合我意。”
“哎,您回去了,少家主之位怎么办?可就落在了大公子手里。”
书童急了。
“无妨,本该是他。”
“可无论是天赋、修为,还是才智、品行,公子都要......”
说到这里,书童看到自家公子投射过来的视线,没敢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只嘟哝了一句:“不管如何,公子不该听信这个无名野修的话,更不该向家主提出如此奇怪的建议。”
“你觉得奇怪?”
“不敢,奴婢不懂政事,只是大家都赞同和牤教合作,只有公子您反对,所以觉得奇怪。”
闻言,秦正逸沉吟了一下,随后叹息道:“就连你都这么想,难怪家主斥责我。”
“我们想得不对吗?公子是怎么想的?”
“我们秦家,之所以跟牤教搭上干系,无非是为了他们手里的灵根种子,然则现在家里却想收牤教为爪牙,行驱虎吞狼之计,攻伐耿家,此乃本末倒置。”
“耿家与我们秦家交恶,用牤教打压耿家,难道不是上策吗?”
书童疑惑,忍不住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