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规划

张浩宸以过来人的眼光看待老爸,老妈这两天的各种“飘”。

张援朝现在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小背头梳理的一丝不苟,以前上下班,嫌麻烦都是直接穿工装,现在是出门穿就穿洗的干干净净的中山装,到厂里才换工作服,下班立马中山装,这两天又烧包的想换辆自行车,说现在这辆车太老了,除了铃铛不响,浑身哪哪儿都响。

直到老妈李新月瞪着眼,“姓张的,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给换了呀。“才停止叨叨。

老妈也是以前早起去学校,凉水洗一把脸,头发随便梳几下就走,现在不同了,舍得用香皂了,洗完还要抹新买的雪花膏,先前压箱底过年才舍得穿的新衣服,现在也舍得穿出来见太阳了,每天还挺臭美的问张伊然,张浩宸,闺女,香不香,儿子,妈穿这身衣服,很有气质吧。

小伊然一脸羡慕地,偷抹雪花膏,张浩宸撇着嘴,满脸鄙夷状。

今天是个礼拜天,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农村已经有些年味了。

他们家巷子口第一家,也是他们生产小队的队长家,明天给女儿过圆满(注:13岁生日),吃过早饭李新月就带着小伊然给人家帮忙去了。

张援朝还在鼓捣那辆老掉牙的自行车。

看他快弄好了,张浩宸说,“爸,我记得你前一段时间说认识信用社的老隋,还是领导,你现在找他能贷出钱来吗?“

张援朝瞪了他一眼:“咱们一个村的,在学校时比我高两级,挺熟的,要说隋伯伯,不能叫老隋,上次碰到他时,他说有政策,让我需要时找他。”

“哦,老爸,还记得买车前,我说要干票大的吗,我心里有个想法,先不说,我带你出去看看,回来再说,你听了要是觉得行,敢干,我负责年前让老妈同意你买一辆新的飞鸽自行车。“

张援朝心里一动,感觉这小子不是无的放矢,“行啊,这次老张听小张的,去哪看,走。”

老张锁大门,张浩宸把腿搭上了自行车,走,老爸我带你。我咋不知道你会骑车。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

老张忐忑地跳上自行车后座,别说,骑得还挺稳。

沙河村地理位置在红都县偏南,从这里往东往南都是山,往西往北却是一马平川的平原,沙河村刚好是地势的分水岭,村庄建在在高岗上,而张浩宸他们小队农田却在岗下,一条宽阔的县道,南北走向横穿农田和村庄,泥土跟鹅卵石混合在一起铺成路面,就像是几十年后城市公园里专门建设的鹅卵石小道,虽不平,但却能保证下雨时道路不泥泞。

出村往北一路下坡,落差有30米上下,骑快点能把人心肝颠出来的路,两个车轮蹬蹬蹬,整个车身稀里哗啦。

张浩宸骑着自行车,一路颠簸,载着双手紧紧抓住车座的张援朝,顺坡往下溜,速度很快,感觉路两边的大树顺着一颗一颗往后倒,吓得老爸张援朝两脚下垂到离地面很近的地方,随时准备使用脚刹。

所幸8岁小张前世十几年的自行车龄,还是很靠谱的,一路有惊无险的下到坡底,张浩宸推车来到大路左边,老张后边跟着,抬手轻抚额头的微汗,没感觉今年冬天热啊,咋还出汗哩。

张浩宸抬手指着这一片荒地,跟老爸详细地说起了他的计划。

这是他们生产小队的自留地,沙河村是去年开始分的土地,他们小队按人口分完土地后,还剩下这片紧傍着高岗的几十亩土地,小队留下作了自留地,准备以后队里的人家,人口有了加减之后的机动土地。

但是这片土地的土质不好,是盐碱地,而且地势也高,使不上水,所以从分地以前到现在一直荒着。

张浩宸却知道,二十几年以后,这里会修一条高速公路,自西向东,贴着高岗完美地占用了这几十亩土地,当时这边一家养猪场,获得了两千多万的赔偿。他现在就是想占住这块地,用小农意识说,趁早把这块地圈起来,盖上一大片房子,即使啥都不干,坐等二十年后高速公路的占地赔偿,混吃混喝保底也是千万富翁;再者以这一世自己做出的选择,想平凡估计是不可能了,这片地姑且就算是个保险吧,就是以后万一自己冒进了,亏得底裤都没了,家里人有这个赔偿收入,也会过的很好。

而且现在他想把这里盖成自家汽车的中转站,有这么一大块土地,胆子大些的话,即使车队扩容到二百辆汽车也停的下,老一辈的话,想挣大钱,必须先得有装大钱的箱子,“装着装着”钱就满了。

当然他们现在鼓捣的汽车还是太少,只要很小的一片地就够停车用了,即便是马上占用不到的土地,他也想平整出来,准备再过个一两年,手里的资金允许了,再鼓动老爸搞一个洗煤厂,毕竟那玩意儿80,90年代是很挣钱的。

他是把这块地三十年以内的用法都计划进去了,也是给张援朝以后怎么发展,做了一个简单的规划,当然也是为他以后做一个幸福的二代,做了一个规划。

毕竟前世张浩宸是一个安于现状,小富即安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开家超市,做了那个别人口中养老的生意。

以后的规划,当然只是他脑海中的想法。

眼下他就只能凭着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老张和老李了,额,是老爸和老妈了。

他带着老爸张援朝,围着这块盐碱地转了一圈,嘴皮子上下翻飞,说的老张连连点头,到最后甚至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了,我竟然有这么好的口才,这么能说会道,上辈子怎么就没发现呢。

他是怎么忽悠老爸张援朝的。

老爸你看咱家现在只两台车,一个月就6,7万,那要是10台,20台车呢,一个月有多少收入,这么好的挣钱路子,咱们有什么理由不抓住,多搞它几台车呢,况且第1个月挣回来的钱,现在就可以买两三台汽车,我们要是能贷到款,马上就可以加到十台车。

那这么多车,总的有个地方歇脚吧,保养啊,逢年过节啊,总的有个地方放吧,你不能总占用人家的马路吧,再说也不安全,我们把这个地方盘下来一围,再盖上几间房,老舅啊,司机师傅啊,也有歇息的地方,总不能一直住旅馆吧,再说,以后人多了,那开支也大了去了,当然地块太大,我们现在肯定是用不了这么多,但是我想着就算全占不上,我们可以在边上盖一排房子,雇人养个羊,牛什么的,不也是一笔收入嘛。

他又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老爸你想啊,这可是几十亩地呀,咱们只要占住,盖上房子,那以后可就是我们家的了,以后想干啥,地方先有是不是。而且只要咱们把地占住,那就从先再开始每年都施牛羊粪等农家肥,化肥,再等过个几年,土地碱的不这么厉害了,咱们种上种上庄稼,那不比咱家那四亩地,多几十倍的粮食啊。

1950年出生,从50,60,70年代苦过来的张援朝,哪经得住这种“诱惑”呀,听得是直往肚里咽口水,频频点头。

最后张浩宸使出了杀手锏,他知道老爸张援朝最爱的就是车床类机械加工,要不然也不会成为一个高级车工,上一世他买的就是车床,这一次要不是听儿子的忽悠,买了汽车,他还是会买车床。尽管汽车买回来了,也挣钱了,他都没动过心思说不上班了,辞职回家专职管理汽车经营,汽车上的一切打理都是交给两个小舅子,当了一个甩手掌柜。现在的一切都是张浩宸在暗暗推动,别看是挣钱了,那也只是被动地跟着齿轮在转动。

张浩宸是懂老爸的,为了把老爸张援朝牢牢地“绑在”他这个三十年大计划上,也为了老爸以后不要再像他前世那样受苦受累,张浩宸扔出了他的杀手锏。

他问张援朝,麒麟山部队上的那一摊机械还在吗,其实他当然知道还在,他记得清清楚楚,老爸上一世就是在今年年前花8000买回了一台沈阳6120型车床,倒是九成新,但是剩下的那几台机床部队上到最后也没有卖掉,到过完年只好卖给了物资回收公司,一共只卖了几千块,物资回收公司只比废铁价高几百块就往外出售,当时张援朝后悔的直跳脚,自己出的8000块只要在少加点就能全部买下,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家冀省的私人加工作坊捡了便宜,他记得老爸当时整整失落了好几个月。

听他问那些机械,张援朝登时精神头更大了,说在啊,他昨天去同事家纳礼时,回来路过还进去看哩,要的比上次少些了,他最想要的那台沈阳6120机床要8000块,但是你妈说,已经有汽车了,收入也挺好,不想让买那个费力不讨好的东西了。

张浩宸说,“老爸呀,此一时彼一时也,上次咱们买汽车,不买机械,是因为咱手边只有买一样东西的资金,咱们只能要回来立马就能挣钱的,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准备再买汽车,汽车多了,总有损耗,需要维修,一年的维修费用,估计就能买一台机床了,与其把这个钱给了别人,不如自己挣了,关键老爸你是玩机械的高手吗,你顺手就能搞定的事,咱还能把钱推给别人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万年老书虫张浩宸还是很懂这个道理的,不动声色间又小小的给老张带了一顶高帽。

这说到张援朝心坎上了,听的他心潮彭拜。

张浩宸趁热打铁,说但是这些机械多了,占地就多了,咱把这块地拿下,不就解决问题了吗,再多也装的下呀,而且跟车队也紧挨着,再方便不过了,等车队出去拉货了,你也可以给别人搞个加工,这些你下班时间就能干,上班工作,下班挣钱,两不误,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儿吗。

张援朝连连点头,当即一巴掌重重拍在儿子肩膀上,“儿子,干了,我想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明天就去找你隋伯伯,看他能给放多少贷款。”

张浩宸龇牙咧嘴,硬挺着肩膀上的疼痛,心说,“老张,你儿子才8岁,挨不住你这一巴掌呀。”

张浩宸最后叮嘱老爸:“爸,你明天再去部队上修理连转一圈,找管事的谈,但这次你要换个方式,不能只盯着一台机器说事儿,那一摊儿,咱都要,包括你都没看过的气泵,焊机,甚至撬杠,扳手,千斤顶,所有东西不论大小,一包在内咱都要,但是咱只比废铁价多出2000块钱。”

老张说,“小子我只要一台,人家少了8000都不卖,比废铁价高2000,那估计也就是一万二三的样子,那不可能。”

张浩宸,”老爸,你看那些机械也几个月了,他卖掉一台没有,那东西是要技术的,会技术的没钱买,有钱买的不会技术要了也没用,那东西最后没人要就只能卖废铁,再说了军队是什么地方,那都是国家养着的,再好的东西人家部队上只要不要了,绝对不会斤斤计较,人家也根本不在乎那一星半点的。你就出13000,给他们留个联系方式就行。”

张援朝也是人在事中迷,经儿子一分析顿时恍然大悟,“不用,他们知道我,我说怎么他们放着崭新的机器不用,还是经常到厂子里来找我加工东西呢,甚至机器买了三年了都还是新的,那就是不会用呗,我明白了,这次还是听你小子的。”

张浩宸转身色眯眯的看着这块荒地,就像是看着一群大美女······

又停电了,这是80年代的正常模式。

张援朝往电池灯里加了块电池泥,把上午自己儿子讲的那些给老婆李新月复述了一遍,李新月含情默默地盯着自己老公讲述着这一幅巨大的蓝图,也是心潮汹涌,激动时更是双眼对老公频频放电。

老公说的有根有据,中心思想就是,拿下这块地,百利而无一害,最后财政部长李新月当场拍板,就一个字,“干。”

接着从垫子下拿出一叠钱,数出了三十张递给张援朝,很大气地说:“咱们要干这么大的事,你需要不停的跑,那辆旧自行车就不行了,有时坏了怕误事,你明天进城先买一辆飞鸽自行车,到信用社找人也大气,那辆旧的,以后就赏给小浩子了。”

张浩宸坐在火炉边烤馍片,悲哀的想说,老妈我是亲的,亲生的。

李新月很煽情地看着张援朝,“他爸,辛苦你了,竟然想出了这么庞大的一个计划。”

张援朝伸出右手食指,朝儿子那儿指了指,点点头。

李新月看着张浩宸,两只眼睛瞪得鸡蛋大,“什么”。

望着老妈那想杀人的眼神,好怕怕,张伊然赶紧钻到爸爸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