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素棠打心底里嘲笑。
嘲笑这些愚昧人儿,这所谓的国泰民安。
她并不是最富裕的,但是却穿戴整齐,身上的衣服是每天都会洗的。那些大老爷个个有着数不尽的金银财宝,然而有了大烟之后,便是满脸的污垢。忽然,她感觉有谁敲了自己一下,回头一看,却不见人,刚转过头,又被敲了一下,还是不见人,她转回头来,却见祝华庭盯着她笑。
“你怎么在这里?”乐素棠有些恼怒。
“乐姑娘,我闲来无事,就出来走走,看见你在这里唉声叹气的。”祝华庭笑道,“自己一个人出来的?怎么不见宋姑娘,吴姑娘和容格格?”
“我是去送药的,她们应该还在胡同里玩呢!”乐素棠道。
“不介意带上我一块儿吧?”祝华庭问,“乐姑娘,我好生无聊!我们那里又找不到同龄的,你就让我跟着你们一起玩吧!”
“你是男儿,我们是女儿,怎么能一起玩呢?”乐素棠笑道,“好了,你跟着吧,但是不要做出格的事情来。”
祝华庭很高兴,跟着乐素棠就走。胡同里面,毓蕙、秋娘和容珍正玩着一个黑箱子,旁边站着一位白皮肤的洋人。
“哇,夷鬼子!”祝华庭震惊地叫起来。
“喂,你这小子怎么又来了!”容珍瞧见了祝华庭,“这是阿玛给我请的英文老师怀特先生。阿玛说,等我学会了英文,要送我出去看看呢!”
“那这个黑箱子是什么?”祝华庭问。
“你们站在那里不要动!”容珍道,“怀特先生,给他们看看。”
“OK。”怀特将头钻进黑箱子外面的黑布之中,“Three,two,one,kiss!”
也不知过了多久,祝华庭和乐素棠腿都站算了,正想活动,被容珍制止了。只听见“咔嚓”一声,乐素棠受到了惊吓,她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然而却见那三个姑娘都围在那个“黑箱子”前,面露喜色。乐素棠和祝华庭也充满了好奇,也凑过去看,只见出来一张纸一样的东西,里面是祝华庭和乐素棠。
“这是什么东西?莫不是吸人阳气的妖怪!我怎么上那里面去了?”乐素棠很是惊恐。
“这是刚刚画下来的吗?”祝华庭也是好奇。
“这个是照相机,是怀特先生从英国带来的。这个东西特别厉害,可以马上把人画下来!而且画下来的,就是一模一样的!”容珍道,“这个可不会折阳寿,不用担心。”
“可是为什么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祝华庭问。
“本来就只有两种颜色,照相机可不是人人都买得起的!现在把我们画下来了,就知足吧!”容珍道。
“我们可以玩一下吗?”祝华庭问。
“那不行,这个是怀特先生的,并且只有怀特先生会用。”容珍道。
“格格,现在我们要去上课了。”怀特微笑着,“老爷说了,每日要保证至少一个时辰的英文课。此外,你还有很多别的课程。”
“我要去上课了,就不跟你们玩了!”容珍笑道,“我下课了再来找你们!”
“格格,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祝华庭问。
“谁想见你!”容珍笑道,“你就是一个登徒子!”
“格格,你这是诬蔑我清白啊!”祝华庭道,“格格,我祝华庭对天发誓,我若是做了什么违背你意愿的事情,我就被乱刀砍死,被大火烧死!”
“这可是你说的哦!”容珍笑道,“我允许你随时到胡同里面玩!”
“多谢格格恩典!”祝华庭笑道。
祝华庭目送容珍进了府门,才移开了目光。
“你怎么时刻想着巴结容珍啊?”吴秋娘问,“攀附权贵?”
“哪用得着攀附权贵!圆明园里面可有一些养老的老太妃们,我时常过去跟她们聊天呢!她们把我当亲孙子一样看待,我用得着攀附权贵吗?”祝华庭道。
“容珍家里是做点翠的,我家是做绒花的,秋娘家是做苏绣的,我们这里有一些成品,不如你带过去给老太妃们瞧瞧?万一她们喜欢呢?”宋毓蕙道。
“有什么好东西尽管拿来便是,老太妃们一定非常喜欢!”祝华庭道,“我有一个想法,老太妃们时常有些睡眠问题,不如你们做一个药枕,素棠配药,秋娘做枕头,弄一些苏绣上去。然后用容珍的点翠,毓蕙的绒花做发簪,送给老太妃们。只要她们喜欢,就会再来买。”
“那就甚好。”毓蕙道,“跟太妃们做买卖,是最值当的了!”
“老太妃们可不会自己用,她们会凭借自己的关系,把这些东西传到宫里面去,还有那些王府里面。宫里面的娘娘,王府里面的福晋格格,她们可是最喜欢这些东西的。”
“是啊,没想到你挺聪明的!”乐素棠道。
“若是给老太妃们,倒不宜用一些明艳的颜色。而且,上面绣一些‘福寿’是最好的,还有绣蝙蝠。”吴秋娘道,“若要给那些娘娘们,就可以绣些花团锦簇。”
“那是。”宋毓蕙道,“不论是老太妃还是娘娘福晋们,她们都会喜欢绒花的。容珍的点翠,虽然老太妃们不常用,但是价格高昂,也可以卖个好价钱!”
“是啊。”祝华庭道,“你们四家各有各的特色,实在福气!哪像我们家,只能跟圆明园打交道。”
“我们都还没有进去过呢!”宋毓蕙道,“早就听说里面富丽堂皇了,什么时候你带我们去看看?”
“将来一定会。”祝华庭道,“你们记得告诉容格格,到时候我带你们四个一同去!”
“圆明园是怎么修筑起来的?”宋毓蕙问。
“圆明园最早是明朝皇亲国戚废弃的别墅,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赐予其子世宗皇帝雍正,雍正登基后,立即在这片土地上加大建设力度,从此以后,楼台亭阁,曲水弓桥,初具规模。”祝华庭道,“之后的乾隆皇帝享国最久,在父辈建筑的基础上,继续扩大规模,变换不同风格建筑。而乾隆皇帝手底下有很多外国传教士,像马国宾、郎世宁、王致诚、蒋友仁等等。圆明园西洋建筑的设计、蓝图、审核、监理基本上都是这批人。因此室内装潢之富丽与外观的天然搭配,别有风味。室内的陈设品,极其精美贵重,异域风情充斥其间。”
“真想去看看。”宋毓蕙向往道,“里面的老太妃一定很幸福,可以在这么美的地方生活。”
“那可不一定。像紫禁城,有的人想进去,有的人想出来。想进去的人一辈子进不去,想出来的人一辈子出不来。”祝华庭忽然黯然忧伤,“你们可不要羡慕。容格格马上就要进宫选秀了,万一选上了,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她想要去其他国家,那必然是不行得了。她会一辈子困在里面,永远也出不来。容格格那么好看,那么有趣,若是进了宫,便会变成一副死尸。我听圆明园的老太妃讲过宫里面的事情,那是要守得住寂寞,耐得住孤独,有些人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皇上。既然容格格的阿玛会让她学习英文,想必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进宫。一入宫门深似海,容格格千万不能进宫。”
“以前容珍还说过,她进了宫要照顾我们生意呢!”吴秋娘道,“她说她进了宫,要让整个后宫的主子们买我们都苏绣和绒花呢!”
“紫禁城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祝华庭严肃道,“格格那么好,怎么能进宫呢?你们以为锦衣玉食,实际上呢?不过笼中之鸟罢了!”
“那容珍千万不能进宫!”乐素棠道,“我以前听爹说宫里面的娘娘基本都有病,现在我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容珍若是要去别的国家,我们还不是不能见到她!”吴秋娘快要哭了,“那怎么办?”
“所以现在我们要好好对她!”祝华庭道,“不然以后,想见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