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正月还是寒风呼啸的时节,越是向北越是感受得到肆意的寒风宣誓着主权,静和担心璟惜着凉,新城更近一些,便直接回了新城,小豆儿歪歪扭扭的写了几封信,说着已经想小弟弟了,可一连半个月的大雪,门都推不开了,不得不等等再回谷丰城。
璟惜一日比一日走的稳当,爹爹总要比娘亲叫的清楚一些,也更喜欢叫爹爹,骑在顾玉章的肩膀上,静和将小物件仍的高高的,逗得璟惜笑个不停,有时候璟惜自己也会抓起东西扔出去,大眼睛水灵灵的像是会说话一样,总会些些声东击西的游戏,自己笑的更开心了。小家伙的手也日渐有力量了,趴在顾玉章身上的时候,竟摸起他的兵书一张一张的撕了起来,而且撕的津津有味,乐在其中,看傻了顾玉章,叹息说道“儿子啊,你撕的幸亏不是你娘亲的账本,否则,她定要头疼的。”吃一堑长一智,顾二公子将有用的书籍、信件、静和的账本都收了起来,可过了两日小家伙又找到了新的乐趣,趁着静和转身取衣服的空子,爬到书案边,小手扒着书案站起来,沾了一手的墨汁,抹的到处都是,静和回头看到时,已经脸上身上都是墨汁,书案上也是,小家伙还在拍着砚台,玩的不亦乐乎,这让静和又气又笑。
静和抱起一身狼狈的璟惜跑到顾玉章的书房,吓了顾玉章一跳,“这小家伙最近淘气了许多!”
“可不是,勉之,我就到柜子里取个外袍,打算给你送来的,一转身就这样了。”静和说着都觉得想笑。
“二公子,老郡守有信给你。”洛白将信送进来,顾玉章随手打开,说道“二月十八,圣主将正式传位太子,以太上皇身份移居明安城。”
静和听着说道“今日已经二月初一,日子可不远了。圣主应该是早有打算,趁着年关之后各项政务、军事部署重新开始之际,正式交给太子,父亲传信说明圣召还没下达,可也应该到了机要阁、礼部筹备阶段,也就这两日了。”
顾玉章点点头“不错,父亲信中提到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机要阁一名姓彭的主簿是彭范的侄子,被洪公公查出端倪,此人经手太子手书繁多,当日东岳之战他也在随行中,逼问中,说出来沐北手中信件以及向阳通敌的案件都是他在云妃、三皇子命令下执行的,并且在机要阁备案中篡改了当日东岳之战的笔录,有了这个证词,向家翻案就名正言顺了。”
静和听着也为向家高兴,又问道:“那另一件事呢?”
顾玉章继续说道“父亲还提到连淳已经查明东岳盐引的漏洞,连成出来作证,提供了靳为安多年的账目与私盐记录,坐实了靳为安的罪名,咬出了夏延龄,如今已经画押认罪,供出来此事受云妃与三皇子的指使,圣主一怒之下撤去了三皇子所有的职务,圈禁宫中反思。”
“哎!”静和叹息一声,“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犯下再大的错,都还是希望给他些机会,希望三皇子不要执迷不悟才好。”
“父母之爱子,为其计深远,这些年圣主虽没有将皇位给这个小儿子,也将他安排在重要的位置辅佐太子,让他跟在太子身边,就是在为三皇子的将来谋划,大皇子善妒偏激没有容人之量,继位后不会善待她们母子,太子宅心仁厚,处事公允,继位后依旧会重用他,他母妃在宫中也能颐养天年,只可惜荒废了圣主的苦心。”
静和补充道“不作就不会死,活该!”静和偏过头问道“勉之,你当时为什么断定霍三刀会同意演这场戏?”
顾玉章一边哄着璟惜玩一边说道“霍三刀是因为自己的媳妇被莲华城上一任府主霸占,并且设计杀了他全家,不得不跑到山上落草为寇,连淳赴任莲华城府主后,他收敛很多,都以为是连淳剿匪吓坏了霍三刀,实际上,连淳清查案底之时,亲自上山为霍三刀翻案,但落草多年,有些事已经洗不干净了,便同意与连淳一明一暗保护山路上的商队前行,也只取不义之财,靳为安发出重金悬赏追杀连成,高额的赏金足以让老崖山上的土匪心动,自然是都要来分一杯羹,霍三刀便先下手为强,明面上追杀,暗地里从乱葬岗捡了两具尸首,移花接木,既瞒过了靳为安,又拿到了赏金,何乐而不为。”
静和笑着捏捏璟惜度圆嘟嘟的小脸儿,说道“儿子啊,你爹爹算无遗策,哪日把咱娘俩卖了还帮着数钱呢。”
顾玉章笑起来“夫人啊,咱们家钱可都在你手上,顾二公子如今是身无分文,就只能在自家的酒馆、茶坊喝酒下棋了。”
所谓瑞雪兆丰年,可北境连日来鹅毛般的大雪肆意飞舞,狂风呼啸,足以封闭山林,本以为是天气恶劣,影响了中州颁布的圣令到达燕北,一日又是一日,竟是被黑水军队的突发奇袭打乱了喜悦,顾玉章连夜紧急前往新城北部率兵抵御黑水明成的大军。
静和在房间里等着洛白打探消息,左一圈右一圈的踱着步,转身将顾玉章收起来的堪舆图铺在书案上,上面有顾玉章清晰的标记着燕北、西铭军队的部署,以及蓟北郡的大部分驻军地点。自言自语道:“黑水明成为什么突然大举进攻新城?不可能只是新城……”指尖滑动在堪舆图上,“谷丰城……”
“二夫人,正如公子是判断,黑水置德亲自率军攻打谷丰城,黑水明成攻打新城,来势汹汹,蓟北军蒋冲同时突袭九泉河北岸,长风将军正在迎战。”洛白的话,让静和脑子里开始飞速的旋转着,“蒋冲只是攻打九泉河吗?”
“不!宋迁县、柳树镇、已经被占领,玉成守军王贵鬼使神差的投敌开了城门,蓟北军已经入城,向北策反了昊诚府主,半唐沟已经被攻陷了,再向北就是平信镇,真打过来,新城也将与谷丰城一般腹背受敌。”
“妙筠,关闭府门,好好看家。”静和拿起斗篷向外走,妙筠听得出情况紧急,应和道“二夫人放心,妙筠必会拿命护着小公子的周全。”
静和脚步一顿,看着熟睡的璟惜,眼中泪水萦绕,哽咽的说道“好!”一狠心,拿起外袍上马赶赴城关。
东方的一抹微红并没有这雪地上的颜色鲜艳,顾玉章一战击退黑水明成,暂时撤军,站在城楼上思考着,静和脚步急促的赶来“勉之,去带兵支援大哥吧。”
顾玉章说道“这并不简单,黑水明成是在拖住新城驰援谷丰城,置德亲自出征,坐阵中营,既可以将军队集中攻打谷丰城也可以增兵新城,最麻烦的是明安城生变故了,三皇子发动了兵变。”
静和点点头“新城有多少兵马?”
“二十万,要想办法将兵马送入明安城,两个父亲在那里,明安城的危机方可解除。黑水置德与蒋冲两面夹击燕北,应该只是三皇子计划中的一环,只怕克鲁大军也已经压在边境了。你大哥二哥的压力不会比我们小。”
静和说道“二十万兵马,你带走十万去驰援谷丰城,蒋虎封闭了新城与谷丰城南下增兵的路线,但可以走西铭丹谷口,拿着我令牌,一路便可通行。”
顾玉章太了解静和了,定是有了谋划,“你要分兵进入明安城?”
“嗯!”
燕北的堪舆图都在顾玉章心里,说道“让长庆将军带五万兵马走丹谷口,然后分兵两路,一路在平信镇正面抗击蓟北军,一面抢占秋水破,新城军队便要空了,拖住黑水明成就行。”
两人边说边走着,静和答应着“嗯,如今谷丰城腹背受敌,你有把握吗?”
顾玉章微微一笑,“大哥在九泉河的驻军足以拖住蒋冲两日,军令交给夫人,随意调遣就是,新城向明安城沿路郡府与驻军收拢起来也是八万有余,夫人自行定夺,只有一个要求!”
“保命第一!我记着呢,只要你拖得住置德两日就行,我想办法将军队给父亲送去。”
下了城楼,分开之际,顾玉章还是舍不得静和冒险,“小心些!”
静和搂过顾玉章在侧脸上亲了一口“这话该对你自己说,我和璟惜等你回来!”
“嗯!”顾玉章调集十万人马离去,新城的将领已在等候静和安排,“长庆将军,拿着我令牌,带兵五万走西铭丹谷口,直入明安城。”
“二夫人,那新城可是要吃紧了。”长庆将军担心道。
“不必多说,即刻出发!”静和将西铭的令牌交给长庆将军。“洛白,你去无相寺把昊诚府主谭老妇人请回家吧!”
“是!”
静和继续说道“慕宁,将新城北部三镇的百姓全部撤走,离开前一粒米、一根甘草都不要留下下,带不走的藏到山洞里,牛乡镇第一道关口派兵一万驻守!掩护裴家镇、东乡镇的撤离,百姓撤离后,黑水明成若是攻城,就撤!在裴家镇谷道设伏,他若是打来,继续撤,将黑水明成的军队困在东乡镇与裴家镇的峡谷里打!”
“慕宁领命”
静和继续说道“祁阳你带两万兵马,正面抗击蒋家军队,夺下平信镇后,一路向南,与蓟北军打的越狠越激烈越好!”
祁阳询问道“二夫人,这样一来,新城只剩下三万兵马,黑水明成的兵马近十万啊!”
静和上马说道“把新城守严实了,不说谁知道我多少人!蒋家兵马同样要分兵三路,一路如今在酒泉河畔相持不下,一路南下围困明安城,最后一路则是堵住我们南下增援明安城的路,沿图攻下的城池都会有守军将领留守,便更是分散,燕北各城守军多是顾家旧部,放出话去,假意投诚的,即刻驱逐蒋家军队,召集兵马等待燕北铁骑进城,军中重赏。投诚的,打开城门将功赎罪不杀,随军平乱者,既往不咎。记住了,往死里打蓟北军,途中有投敌之人,杀将领,不可绞杀将士,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们的刀不能对着燕北自己人!”
祁阳敬重的看着静和,“是,二夫人,祁阳定不会让二夫人失望的。”
“祁阳,收回被占领的城池是第一,集合沿途兵马才是重中之重,你擅长打突袭战,打的越快越好,你二弟祈仲允擅长兵务,便跟在你身后聚集沿途兵马,直奔明安城。”
“末将领命!”祁阳兄弟二人正要离去,静和多说了一句“等一下,出了玉成便会进入蓟北,我另有安排,若是开城相迎的,你大可摔兵马直入,拒不开城的,照打不误。”
“是!”
静和轻舒了一口气,“洛商,过来,给我办几件事”,洛商俯下身听后,立刻走了。
静和飞身上马“慕宁,我只给你一万人,不管黑水明成怎么打,都不能出战,打过来,就是退,退到峡谷内伏击,连设十道关卡,士兵能退则退,不可意气用事,更不可能出战!等我回来!”
“慕宁谨记在心,二夫人保重!”
“洛雨,抽调两万骑兵,卸去重甲器械,轻装跟我去秋水破!”静和的布置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骏马奔驰在燕北的大地上,山边的一抹微红还未露出羞涩的脸庞,哒哒的马蹄声仿佛在与时间较量,在与命运赛跑一样。
同样是飘着鹅毛般大雪的清晨,三皇子赤着脚走出了寝宫,女官担心的请三皇子回去,三皇子却是袖袍中拔出匕首刺入女官的腹部“本宫的事,不需要你管!”女官倒在地上,三皇子舔了舔匕首上的血,“这血的味道还真是让人兴奋!”
宫女、太监没人再敢拦着,任凭三皇子推开门宫门,宫中侍卫总管鑫驰跪地相迎,“回秉三皇子,宫中侍卫已经全部换掉,全凭三皇子差遣!”
“清君侧!杀!”
这位平日里看似温和的三皇子,手握着匕首,见人就杀,丝毫不留情,一路杀到了太子的寝殿,却是扑了空,转身命鑫驰大肆搜捕,弘恩殿内也没有踪迹,片刻后,鑫驰亲自汇报“三皇子,今日一早我们的人动手之时,风刃便将太子护送离开了,看方向是走的西门。”
“跑的真快!俪贵妃、三妹都在明安城行宫未归,二公主呢?找到了就赏给你们!”
鑫驰说道“被太子一并带走了!”
“追!他们一定会逃往明安城找我狠心的父皇,沿途截杀,不!太子聪明的很,狡兔三窟,放大范围,月星城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是!”
“等一等!”三皇子转过身,说道“月星城这些朝臣如今也该表个态度了,不识时务的就给我杀,尤其是齐尚书,不是他,母妃的身世不会被挖出来,就不会失去父皇的信任。”
鑫驰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三皇子问道“你不敢?”
鑫驰摇摇头,“不是臣不敢,而是殿下不知,三日前,齐大人以夫人思念爱女为由,向圣主、太子告假半月,去了小关城。”
“哈哈哈……齐永琛这老狐狸啊,真是脚底抹油跑的快!去将所有官眷都请到宫中来,看看这些老臣子们要怎么选!那些背叛过我们的人,统统杀个干净,一个不留,不让他们见血,就会觉得我好欺负!”
鑫驰领命后,一步三回头,三皇子问道“还有何事?”
鑫驰说道“我们搜查了弘恩殿与机要阁都没有找到玉玺!”
“哈哈哈……二哥啊,逃命你都不忘这东西,还说自己不贪恋权位,满口仁义道德都是说给鬼听的。你才是最虚伪的那个!”三皇子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弘恩殿的正位,手指拂过龙案,眼中流露出贪婪与快感,坐在了梦寐以求的宝座之上,鑫驰立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三皇子说道“起来吧,将柴园中的管雪送去给管老将军吧。”
“老将军子时一过便命管家军发兵明安城,南部除掉了秦将军的心腹,接管了中州全部的军队正在安排南路阻击秦将军南疆归来的事。”
三皇子抚摸着屁股下面的宝座,一边说道“好!一个管雪换来了管老将军的支持,管斌就等到过几日大事成了再送给老将军吧。”
“是!殿下,若是不出意外,瀛洲岑家军已经开始登陆千离岛,西域大举发兵会牵制廖家军、楚家军,阻止他们驰援中州,最新的传信克鲁葛中直与三大部族的兵马已经发兵西铭,黑水置德的兵马也应该与燕北打起来了。”
“成败在此一举!顾家、姚家、廖家、向家,你们算什么,父皇啊,你这些老兄弟这会儿可都没时间救你了,啊!不不,顾姚两位老郡守与你形影不离,可明安城几千人马,怎么可能挡得住蓟北的二十万大军,武功再高有什么用,最终还不是累死在战场上,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哈哈哈哈……”
“报!”这已经是圣主收到的第四封加急奏报“陛下,蒋虎的兵马已经越来越近,与管家军一南一北,明安城不保,还请陛下定夺!”
圣主气的摔碎了杯盏“定夺?还是让朕逃跑啊,这个小畜生啊!明安城守军与城关多少人,皇陵守军近一万人,都给朕调过来,派人寻找太子的下落!”
顾颐山说道“老臣与锦成已经将西铭、燕北在明安城附近的兵马调来,近五万人,我二人亲自指挥,尚且能争取一些时间。”
圣主气的说道“颐山啊,加在一起也不到八万人,你当自己是勉之这个年纪以少敌多,差距悬殊仍旧取胜吗,蒋虎那个老匹夫竟是出兵近二十万啊!”
姚锦成说道“二十万又如何,就算老臣身死沙场也要让中州大旗立在这明安城。几十年前老臣愿护陛下周全,今日同样愿为陛下身先士卒。”
“臣附议!”
“你们!”圣主老泪横流,“好啊。交给你们!”
顾颐山看看姚锦成,默契的向宫门外走去,顾颐山说道“锦成,蒋虎兵变使得西铭与燕北都是腹背受敌,克鲁三十五万大军,黑水只多不少,孩子们要守住城池,同时调兵支援我们,怕是很难啊!”
姚锦成朗声一笑“咱们两家可都是狼崽子,连我那丫头都是狼窝里爬出来的,可不会舍得咱们俩这老骨头的。”
顾颐山哈哈哈一笑“那是自然,老规矩,一南一北,守城!”两人连击三掌,分道扬镳。
长缨公主听闻三皇子兵变,克鲁三十五万大军压境,心中一沉,她不信安格是无情之人,更多的是担心安格的生命安危,行宫之内,从接收到各路消息就开始人心惶惶,从天明到午时三刻,除了克鲁大军攻打西铭,黑水与还有西域与岭西、鄂川开始交战、瀛洲攻下千离岛,何奎大军败退,魏文海率军于千离岛附近相持激战,秦将军与管家军交锋……
长缨主动请梁妃陪在俪贵妃身边,一同搬到圣主处理军事的寝殿旁,与段清晨商量将风刃的布置缩小了范围,每杯茶,每碟菜,每一碗饭都严格检查,不可在慌乱中给奸人下手的机会,缩小范围,精兵把受,亲自处理宫内大小之事。这一番布置井井有条,稳而不乱,令俪贵妃和圣主都刮目相看。
昊诚府城门紧闭,谭老夫人的马车行至城门口,侍女喊道“老夫人回来了,还不快开城门!”
“不能开!”蒋家军中一个校尉制止,另一名守城士兵张望着,仔细看看说道“是老夫人,去通报老爷。”
几分钟后,谭海跑上城楼,勒令开城门,蒋家校尉还是不同意,谭海骂道“那是我老娘,你他妈看着后边有燕北军了吗?”
蒋家校尉答不上话,看着谭海亲自下去接谭夫人回府,进了大门,谭夫人命小厮关上府门,狠狠一巴掌打在谭海的脸上。
谭海莫名其妙“母亲何意啊?”
“畜生!我谭家三代为官,荣耀荫庇,你不及堂兄谭忠义,做得了西铭大将军,却要走这条歪路!我就打醒你!”
谭海自知投诚之事母亲已经知晓,跪在地上说道“母亲,堂兄当年跟姚郡守算得上是打江山的人,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如今三皇子继位,我也算是功臣,日后必受重用,儿子在燕北几十年才做了府主,如今已过了不惑之年,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啊!”
“愚蠢!谭海,你父亲是顾郡守的旧部,战死沙场,顾家处处照顾我们母子,你却始终不知上进,若不是顾家看在你父亲的脸面上,你的资质怎么当的上昊诚府主,自己半斤八两也不撒泡尿看看!”
谭海让母亲说的无地自容,“母亲若有机遇,他日……”
“他日的屁!”老太太气的扔出拐杖,侍女赶忙扶着老太太“执迷不悟,就是大祸临头,顾二夫人命洛白公子送我回来这一路,祁阳将军已经连连破城,蒋家军败退,各城各府都已集合兵马随军向南救驾,你却在做春秋大梦!祁阳是顾二公子手下悍将,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兵临城下,你知道吗!”
谭海吓得坐在地上,“母亲,怎么办,母亲救我!”
谭老夫人气的跺脚,“我一个黄土快埋到脖子的老太婆都看的明白,你怎么如此糊涂啊,去!立刻做掉城内所有的蒋家驻军,集合兵马,迎接祁阳将军入城!”
“是,是,儿子这就去”谭海一步两个跟头,跑出了门。
与此同时,洛商暗中潜入了蓟北青城,相当于燕北的谷丰城,是蓟北郡的核心腹地,链接蓟北各大枢纽郡府,也是蓟北郡达官贵人的集中之地,军事上守备严格,街市上的生意依旧是红红火火,如同隔着两个世界,最大的辉宇钱庄天一亮就冻结了大量蓟北官员的资产,而且是蔓延至整个蓟北各个州府,身家资产被冻结惹恼了贵夫人们,准备命府兵人去辉宇钱庄算账之时,徐来赌坊的打手人,开始不约而同的上门要账,青城府主的小儿子、侧夫人的外甥、掌簿的女婿……三通镇府主的小舅子、云安府府主小妾的弟弟、罗家堡府主的孙子……弯弯绕绕总能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裙带关系扭在一起,徐来赌坊的打手一边带着字据要钱,棍棒交加、下手狠辣,一边敲锣打鼓喊着张大人家某某赌输了二百两,李大人家某某欠赌债一千两……人言可畏,何况是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大人们,钱没了、脸面也没了,心里都清清楚楚的知道在这个节骨眼儿发生这种事,绝不是碰巧,只能说燕北顾家人是在发出一条信息,要么打开城门,此事作罢,要么徐来赌坊的打手拿的就不是棍棒而是真刀真枪,架在自己脖子上了,夫人们一听,开始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要钱也要命,逼得三通镇、云安府、罗家堡先后打开了城门,不敢参与其中。就如同静和所说,钱这东西虚伪,却令人趋之若鹜,总要有利益的牵连,才能体会到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痛感,否则,你的倾家荡产就是别人眼中的笑话,总要疼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施以援手。
“报!”蒋虎坐在营中,传信兵尚未说话,蒋虎便问道“又是攻不进去是吗?”一个上午,蒋虎已经收到三封战报,顾颐山亲自守城,攻城困难。
“不是”传信兵说道“秋水破失守!”
“什么?韩聪呢!”秋水破是卡在蓟北、西铭、燕北的要塞,蒋虎便是从这里抢先一步进攻燕北,一部分直奔西铭交错之地,一旦失守,便如同断了两条腿。
传信兵继续说道“顾二夫人不知道从哪杀出来,轻装潜入秋水破,分兵三路,于左家村、下尧岭,包抄而来,已经拔下蒋家军旗,换上顾家战旗,韩聪不是顾二夫人的对手已经死在风鸣剑下。”
“那五万兵马呢?”
传信兵答道“顾二夫人当众杀了所有将领,声称降兵不杀,愿意投诚的,可将功补过,一半以上投诚了。”
蒋虎气的一拍桌子,“调兵五万,将顾二夫人堵在秋水破,不可让她继续南下。”
“是!”
谷丰城的北部,两军交战激烈,从黎明打到午时阳关灿烂之际,置德恨不得一口气杀进谷丰城,但顾玉楼亲自领兵出战,一寸土地未曾退让,攻城的五万兵马已经增兵三万,说明损失惨重,可看着顾玉楼已经身负重伤,总觉得再咬一口这头猎物,便会倒下,继续增兵两万,并派出了皇庭四大高手专门对付顾玉楼,以一敌四的状态下,顾玉楼伤上加伤,被打出十几米,勉强用长剑支撑地面,持剑的手已经颤动,四大高手继续进攻之际,游龙剑绕行在顾玉楼的身前,一声龙鸣之影,响彻大地,仿佛万物都要臣服一般,金色光晕炸响,数十米内之人全部被震了出去,雾气散开之际,置德叹息一声“顾玉章回来了,暂时收兵!”
军师说道“大汗,顾玉章不在新城,是不是可以攻打新城了。”
置德点点头“不错,清点兵马,明成带走十万兵马,不敌顾玉章新城大军,如今顾玉章率兵支援谷丰城,新城必然兵马不足,再给明成五万兵马调遣。”
“是!”
顾玉章背起顾玉楼,“大哥,父亲总说我不要命,你怎么也如此莽撞了。”
顾玉楼喘着粗气,说道“大哥可惜命着呢,就是置德不断的增兵,不给我回城的机会!”顾玉楼想了想,突然问道“你自己回来的?”
“是啊。”
顾玉楼立刻问道“静和母子呢?”
“儿子在家呢,妙筠看着,夫人率兵向南,将兵马给父亲送去。”
顾玉楼惊讶的说道“你带了多少兵马?”
“十万”
顾玉楼担心的说道“二弟你疯了?”
“大哥不用紧张,此时最重要的是将兵马送到父亲手里,按照静和的打法,应该已经攻下秋水破,放心吧!我自有安排。”顾玉章心里的担心远远大于嘴上的自信,可他知道璟惜出生后,静和便不会在不计自己的生死,自己也不会。
午后阳光最是慵懒的时刻,九泉河上晶莹剔透的白雪晕染成一道深红的纽带,长风将军率兵叫阵,蒋冲闻言欣喜,本就顾忌这条河上作战,如今大可出战,命左右两个先锋率大军迎战,可长风将军边打边退,突然间,蒋冲看到北岸的河畔已经列队,刺眼的阳光下,还是可以看到无数火花闪过,瞬间仍向河面,蒋冲大吼“撤军,通知撤军!”
同步撤走的还有长风将军的铁骑,本就快退到岸边,自然是轻而易举,可蓟北军困在河上,在火药炸响之际,慌乱了阵脚,冰层断裂之声,令每个人都心生畏惧,越是挣扎上岸越是被燕北铁骑堵着打,越乱越是心慌,陆续的炸响之声,九泉河畔浮现起了白烟,紧接着强劲的河水由西向东汹涌而下,仿佛像是挣脱了枷锁的精灵,欢快而放纵,“救人!”蒋冲眼见着士兵被河水冲走,气的直跺脚。
“报!”蒋冲尚为缓过神来,传信兵前来报信“顾二夫人抢占了秋水破后,没有南下,而是炸毁了大锁山的吊桥,派洛雨引兵北上宋迁县一路,与当地的州府里应外合,剿灭了蓟北军,前去与顾二夫人汇合兵马。”
蒋冲一时脑子乱了,“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堵不住燕北就在蓟北的地域内彻底拦住顾二夫人南下,九泉河炸开,是燕北天然的屏障,已经过不去了,整合兵马务必在顾二夫人合兵之前赶去与郡守汇合。”
长风将军看着涛涛河水,泛着刺骨的寒意,一边流淌一边结成透明单薄的冰碴,摇摇头,“根据二公子的命令,五万兵马跟我去新城,剩余五万与二位公子汇合。”
“是!”
青州边境同样是横尸遍野,静隐与静轩看着士兵清理战场,眉头紧锁,静轩说道葛中直发疯一样的打过来,三十五万大军,看来久安与三大部族是下了血本了,博跃竟然同意了,这次真是要血战到底了。可是……”
静隐接过话“可是必须增兵明安城。”
“不错,今日一早蒋冲掐住了与西铭交汇的所有关口,沿途州府已经开始交战,大哥带兵支援父亲,我守在这。”
静隐刚要说话,海东青于空中长鸣一声,“父亲的海东青”,静轩琢磨了一下“父亲此时哪还顾得上写信。小妹!”
静隐伸出手臂,海东青落下,打开信件的刹那,静隐嘴角露出了笑容“我家的小将军重新挂帅出征了!”
静轩接过仔细一看,也是兴奋起来“抢占秋水破,断了大锁岭的吊桥,堵住了蒋家军队,三通镇、运安府、罗家堡开城门投诚!小妹打通了西铭和燕北南下的关口!”
“嗯!”静隐立刻唤来马跃“那我的令牌,青州守军十五万不动,召集其余各州府的兵马,直奔明安城。”
“是!大公子,刚刚收到消息,长庆将军拿着大小姐的令牌绕行西铭南下,与蓟北军在交接之处打了起来,后来不知为何蓟北军撤兵,长庆将军继续南下。”
静轩说道“还能为何?你家大小姐断了蓟北军的补给。”
“还有,祁阳已经从玉成一路打过去,聚集人马也在南下。”
静隐笑笑说道“三路出击,蒋虎蒋冲应该已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二弟,咱们俩就盯住了葛中直与克鲁的察雅将军就行了。”
静轩朗声笑起来“那就让他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