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高浦慌张追上正要离去的陆梓言。
“娘娘请留步。”
“公公可还有事?”
“皇上要见娘娘,请娘娘随奴才来。”
陆梓言随着李高浦走着,停留下的地方,是一处阴森恐惧的宫殿。
隐约有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宫殿外是重重重兵把守。
“娘娘,皇上就在里面。”李高浦略略躬身行礼。
他说这话时,声线有明显的颤抖。
陆梓言不明觉厉地走了进去,脚下是步步生寒。
两旁的牢房一个接连着一个,望不到尽头,只充斥着哀怨的声音。
牢房里面密密麻麻关着的全是女人。
或是割掉舌头,或是缺胳膊断腿,或是生硬地被拔光头发。
或是戳瞎双眼溢出血,或是被刀子划到血肉模糊到看不清皮肤。
可她们都活着——有自己思维自己想法地活着——
用最可悲最低等的方式活着——如同生不如死地活着。
不多时,尉迟枫一袭黑衣背对着陆梓言,模糊的背影像是与牢房的黑暗相融。
是眼前这人,杀了她的娘,灭了她的满门,毁了她的一切!
黑色的背影微微转过身来。
“离朕这么远?”尉迟枫平静侧目道,“你在害怕?变成她们这些模样。”
尉迟枫不经意扫过牢房里挣扎麻木着的众人。
陆梓言身体狠狠为之一颤。
“生不如死,大概是世上最残酷的刑罚。”
“她们都是三王爷送来的女人。你觉得你能活多久?”
尉迟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陆梓言,面色如霜。
他猛地一下捏住她的下颚。
“陆梓言!”尉迟枫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不配为妃为嫔,更不配成为朕的女人!”
尉迟枫丢下陆梓言,径自一个人拂袖走远。
他的声音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回响。
“陆梓言,她不配做他的女人。”
宁华殿。
宫女端着贺礼走进殿内,朝着陆梓言徐徐行一礼道:“这些是赵淑怡送来的贺礼,新入宫的主子们都收了赵淑怡的礼。”
“娘娘,这些个礼要怎么处置?”
“找个偏僻点的地方收起来,不许人去碰它。”陆梓言蹙了蹙眉。
“是。”
深夜后宫中,各个宫殿里的灯火却依是通明。
宫殿里的女人无一不在盼着,那永远是一袭黑衣,不着黄袍的帝皇。
——包括陆梓言也是在盼着。
陆梓言握紧了袖口间藏着的匕首,心下暗自捏了把汗。
宁华殿外,李高浦间隙的声音陆梓言听得分明。
“皇上驾到——”
陆梓言乖巧地俯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嗯。”尉迟枫丝毫没有正眼看她。
“皇上忙了一天,可是累了?”
陆梓言挤出违心的笑,纤细的手指搭上他的龙袍,“臣妾为皇上宽衣可好?”
尉迟枫眉头似蹙非蹙,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身子。
“婕妤难道忘了幽宫中朕说的话?”
“陆梓言,你不配为妃为嫔,你不配做朕的女人!”
她倨傲地抬起头。
“臣妾没忘,可臣妾也记着后宫女人的职责和本分。”
“你的指责和本分,就是不要给朕你的身体。”
尉迟枫冷笑一声,一双幽暗深邃的黑眸,勾魂摄魄。
威震天下的帝王之气,他展露无余。
“不要让朕看不起你。”
“朕来,只是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
他鄙夷地上下打量着陆梓言:“朕不会碰你。”
“多谢皇上厚爱。”
“你似乎很开心?”
“难不成要臣妾哭着闹着求皇上垂怜,皇上才满意?”
陆梓言面容淡漠,内心却有几分暗自窃喜。
尉迟枫看着陆梓言良久,提出了他的条件。
“朕要你在人前做好朕的宠妃。不必问原因,你只要记着你的任务。”
陆梓言握紧了袖间的匕首,一步步靠近他,笑容愈发阴鸷。
“臣妾若是不呢?”
“你和三王爷,都得死。”
尉迟枫目光平静,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陆梓言轻撇红唇,笑容讽刺。
“臣妾遵旨。”
说话间,袖口中的匕首脱袖而出,直直地向他的胸口刺去。
毫无意料的,尉迟枫微一抬手,漂亮的手指刚一触碰到冰冷的刀刃。那匕首便倏然断成两段,“叮叮当当”地落在了地上。
陆梓言不可置信地望着地上的匕首。
“怎么可能。”陆梓言低声道。
尉迟枫猛然甩袖将陆梓言推倒在地。
他蹲下身子用力地抬起她的下颚,挑眉看着她。
温热的鼻息喷洒陆梓言的在脸上。
尉迟枫双眸微眯,变得深不可测。
“你想杀了朕?”
陆梓言撇过头,没有言语。
见她不说,他忽地扼住她的喉咙,指尖的力量愈来愈紧。
“朕在问你话。”
“无……可……奉……告……”陆梓言艰难地一字一句开口。
此刻,肚子里突然一阵生疼,随后是一阵温液的血液缓缓流出。
尉迟枫低眸看见地上一滩血迹,慢慢松开手指。
“你最好每一分每一刻都牢牢记住你的封号。”
语毕,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安,他是要她安分,要她安守本分。
陆梓言痛苦地咬着唇捂紧小腹,肚中是翻江倒海的疼痛。
余光里瞥见沁云鬼鬼祟祟地出去。
“沁云!”陆梓言叫住她。
“娘娘可有事?”
“你走哪处去?”
“看娘娘痛的厉害,奴婢是想要凭着三王爷之前留给奴婢的药方去煎药。”沁云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药方?”
陆梓言接过,上面是几味止痛止血的药材,她看着最后一句话便是愣了。
“——方可调经散寒”。
陆梓言抓着药方的手微微颤抖,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陆梓言想起昔日在三王府时,有次在书房为尉迟筝研墨时痛的脸色惨白。
当时的尉迟筝很快注意到了她的不适。
陆梓言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他的话,女孩子家的私事,总不可能当着他的面说得明白。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手突然一滞。
“好生休息。”
隔天,尉迟筝便单独给了沁云一张药方。
“你将这味方子收着。”
“这……”沁云大致看了一遍,不觉微微脸红,“王爷,宫里是有太医的。”
“宫里的太医总共也只有那么些个,难做到面面俱到,你好生照顾她就是了。”
“是。”
是那一段时光,他对她好的无微不至。
所以最后殊途陌路,互不相干之后,陆梓言也依然记得最初,心里那一瞬明朗起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