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筝的额角渗出点点细小的汗珠。
“无碍,小伤口而已。”
“王爷的伤势如何了?”陆梓言小心翼翼地走进他。
“本王已说了无碍,梓言姑娘不必挂心。”
“王爷。”
门外的白若端着纱布和药酒施施然走了进来。
“陆姑娘。”白若点头示礼,随后道,“可否请陆姑娘先行回避,奴婢要为王爷上药了。”
一般的伤口也倒是罢了,可尉迟筝的伤口偏偏在胸口处,也难怪白若劝着陆梓言回避。
“无妨,她想留便叫她留下吧。”尉迟筝忽而开口。
陆梓言坐在一旁,他背对着她,背影微微颤抖。
日光透过纸窗落在他身上。
陆梓言站在远处看着他,心里的暗藏的情谊霎时绵延开来。
“我来吧。”
陆梓言从白若手中接过药。
“这……”
尉迟筝沉默着点了点头。
“奴婢告退。”
陆梓言将尉迟筝的衣裳轻轻褪至胸口下方,霎时白皙的皮肤上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新伤接连着旧疤,一寸一寸,都是刺骨钻心般的疼痛。
陆梓言拿着药酒的手猛然一抖。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道伤口?”
尉迟筝沉默良久,幽幽开口:“若是日后有时间,本王再为你讲个故事也非未可。”
陆梓言只觉心里莫名被揪在一起,难受的像是窒息般的感受。
是夜,陆梓言听见门外缓缓的脚步声。
一年的时间,过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大概是明日,就是大选之时了。
“不知陆姑娘是否安寝?”
尉迟筝低沉柔缓的嗓音自门外传来。
“王爷。”
陆梓言打开房门将他迎了进来。
尉迟筝看着她正在收拾东西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明日,就要走了……”
陆梓言微微点了点头。
有一种莫名的氛围在屋子里蔓延……
从此以后,她是妃,他是臣,彼此再没有任何交集。
“梓言姑娘,你……愿意入宫吗?”
那个宫墙,四四方方,挡住了陆梓言所有的希望。
可皇宫里那个至高无上的帝皇,凝视着她永远都放不下的仇恨。
“我命由天,不由我。”
陆梓言转过头轻叹了口气道:“王爷现在才来问我这句话是不是太晚了些……”
“王爷觉得,我如今……还有的选吗?”
“我是说不去,王爷就会放过我了吗?”
“本王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尉迟筝眼睫颤了颤,“但皇宫的确需要你,抱歉。”
陆梓言漂亮的眼眸暗淡了下来。
“我知道了,这是命,我改变不了的。”
“如果真的累了,随时可以回来。”他顿了顿补充道,“回家来。”
翌日。
陆梓言站在宏伟的宫门外,转头凝视着某个地方。
“小姐在看什么?”
陆梓言只痴痴地望着,没有回答。
“小姐,该进去了。”沁云催促道。
“知道了……”
陆梓言黯然回头,眼中神色淡漠。
尉迟筝……
你为什么不来。
“走吧。”
陆梓言闭眼定了定神,毅然决然踏进宫门。
同行的秀女们穿着色彩斑斓的衣裳,佩戴着金银首饰,个个显得华丽高贵。
相较之下,陆梓言一身碧色罗裙显得格外清淡素雅。
“民女陆梓言叩见皇上!”
高位上的人不语,只是低头摆弄着手上的扳指福气邪魅的笑。
就好像一切世事,皆与他无关。
陆梓言曾想过无数次与仇人相见的场景。
却独独没有想到的是她卑微地跪在他面前。
他,尉迟枫,用不可一世的高傲,显耀着他的身份。
他是宝座上没有感情的动物,除了帝王威严,再无其他。
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是她的魔,斩断了情锁,寻无因果。
他旁边的女人雍容华贵,金钗碧瑶,似是在显示她无可撼动的地位。
皇后指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公公李高浦。
李高浦尖细的声音拉的老长说道:“秀女陆梓言献艺——”
笙歌起——
陆梓言缓缓而落,脚尖轻点,舞步翩跹。
红绸飘动,衣袂摇曳。
台上的妙人儿水袖轻抚,扮演面庞,腰肢婀娜,若仙若灵。
陆梓言一跃而起,修长的身段娇媚无骨,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舞毕,众人依旧痴醉。
“四弟,你觉得如何?”尉迟枫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陆梓言顺着高座上的人的目光看去,身体紧跟着随之一颤。
他看向的人赫然是三王府花园里的那个轻浮男人。
原来他竟是四王爷么?
“回皇兄的话,此乃妙舞佳人,不可多得。”
尉迟珩唇角漫扬,依旧是那副轻浮的模样。
他望着陆梓言,笑意更甚。
“得此佳人,臣弟当真是羡慕的紧。”
“三王府的人?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是。”陆梓言微微扬了扬下巴,眼神却不敢直视尉迟枫。
尉迟枫眼也不抬道:“封从四品婕妤,赐号安。”
在场的人由不得一惊!历来选秀最高位分也不过婉仪,更不必说赐号这样的殊荣。
他们面前的这个冷酷至极的皇帝,竟然为了一个如此平凡的女人,打破了先例。
有人说,这个普通的秀女快要让皇上变了性子了,谁也不知道,殊荣背后,实则是一场腥风血雨的阴谋的酝酿。
“民女叩谢皇恩!”
陆梓言走出殿外,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直低着头,止不住地道歉。
陆梓言上下打量着她的模样,衣着朴素简单,与寻常百姓的姑娘打扮无异。
“无碍的,不必如此慌张。”
语毕,姑娘依旧长久地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你叫什么名字?”陆梓言好奇问道。
女孩听罢抬头,脸上顿时染上笑意。
“沈茶靡,我叫沈茶靡,娘说她最爱的便是茶靡。”
她提起娘的时候,脸上是散不去的欢喜。
“茶靡,茶靡……”陆梓言一遍遍默念。
茶靡是一种伤感的花,是春天最后开花的植物。
它是分离与悲伤,是末路之时,刹那间的美。
陆梓言与她交谈几句之后,沈茶靡便有事离开。
待她走后,沁云这才告诉陆梓言,她——沈茶靡,也是新封的沈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