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尉迟筝的额角渗出点点细小的汗珠。

“无碍,小伤口而已。”

“王爷的伤势如何了?”陆梓言小心翼翼地走进他。

“本王已说了无碍,梓言姑娘不必挂心。”

“王爷。”

门外的白若端着纱布和药酒施施然走了进来。

“陆姑娘。”白若点头示礼,随后道,“可否请陆姑娘先行回避,奴婢要为王爷上药了。”

一般的伤口也倒是罢了,可尉迟筝的伤口偏偏在胸口处,也难怪白若劝着陆梓言回避。

“无妨,她想留便叫她留下吧。”尉迟筝忽而开口。

陆梓言坐在一旁,他背对着她,背影微微颤抖。

日光透过纸窗落在他身上。

陆梓言站在远处看着他,心里的暗藏的情谊霎时绵延开来。

“我来吧。”

陆梓言从白若手中接过药。

“这……”

尉迟筝沉默着点了点头。

“奴婢告退。”

陆梓言将尉迟筝的衣裳轻轻褪至胸口下方,霎时白皙的皮肤上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新伤接连着旧疤,一寸一寸,都是刺骨钻心般的疼痛。

陆梓言拿着药酒的手猛然一抖。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道伤口?”

尉迟筝沉默良久,幽幽开口:“若是日后有时间,本王再为你讲个故事也非未可。”

陆梓言只觉心里莫名被揪在一起,难受的像是窒息般的感受。

是夜,陆梓言听见门外缓缓的脚步声。

一年的时间,过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大概是明日,就是大选之时了。

“不知陆姑娘是否安寝?”

尉迟筝低沉柔缓的嗓音自门外传来。

“王爷。”

陆梓言打开房门将他迎了进来。

尉迟筝看着她正在收拾东西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明日,就要走了……”

陆梓言微微点了点头。

有一种莫名的氛围在屋子里蔓延……

从此以后,她是妃,他是臣,彼此再没有任何交集。

“梓言姑娘,你……愿意入宫吗?”

那个宫墙,四四方方,挡住了陆梓言所有的希望。

可皇宫里那个至高无上的帝皇,凝视着她永远都放不下的仇恨。

“我命由天,不由我。”

陆梓言转过头轻叹了口气道:“王爷现在才来问我这句话是不是太晚了些……”

“王爷觉得,我如今……还有的选吗?”

“我是说不去,王爷就会放过我了吗?”

“本王知道这样做对不起你。”尉迟筝眼睫颤了颤,“但皇宫的确需要你,抱歉。”

陆梓言漂亮的眼眸暗淡了下来。

“我知道了,这是命,我改变不了的。”

“如果真的累了,随时可以回来。”他顿了顿补充道,“回家来。”

翌日。

陆梓言站在宏伟的宫门外,转头凝视着某个地方。

“小姐在看什么?”

陆梓言只痴痴地望着,没有回答。

“小姐,该进去了。”沁云催促道。

“知道了……”

陆梓言黯然回头,眼中神色淡漠。

尉迟筝……

你为什么不来。

“走吧。”

陆梓言闭眼定了定神,毅然决然踏进宫门。

同行的秀女们穿着色彩斑斓的衣裳,佩戴着金银首饰,个个显得华丽高贵。

相较之下,陆梓言一身碧色罗裙显得格外清淡素雅。

“民女陆梓言叩见皇上!”

高位上的人不语,只是低头摆弄着手上的扳指福气邪魅的笑。

就好像一切世事,皆与他无关。

陆梓言曾想过无数次与仇人相见的场景。

却独独没有想到的是她卑微地跪在他面前。

他,尉迟枫,用不可一世的高傲,显耀着他的身份。

他是宝座上没有感情的动物,除了帝王威严,再无其他。

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是她的魔,斩断了情锁,寻无因果。

他旁边的女人雍容华贵,金钗碧瑶,似是在显示她无可撼动的地位。

皇后指了个眼神给身边的公公李高浦。

李高浦尖细的声音拉的老长说道:“秀女陆梓言献艺——”

笙歌起——

陆梓言缓缓而落,脚尖轻点,舞步翩跹。

红绸飘动,衣袂摇曳。

台上的妙人儿水袖轻抚,扮演面庞,腰肢婀娜,若仙若灵。

陆梓言一跃而起,修长的身段娇媚无骨,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舞毕,众人依旧痴醉。

“四弟,你觉得如何?”尉迟枫端起酒杯轻抿一口。

陆梓言顺着高座上的人的目光看去,身体紧跟着随之一颤。

他看向的人赫然是三王府花园里的那个轻浮男人。

原来他竟是四王爷么?

“回皇兄的话,此乃妙舞佳人,不可多得。”

尉迟珩唇角漫扬,依旧是那副轻浮的模样。

他望着陆梓言,笑意更甚。

“得此佳人,臣弟当真是羡慕的紧。”

“三王府的人?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是。”陆梓言微微扬了扬下巴,眼神却不敢直视尉迟枫。

尉迟枫眼也不抬道:“封从四品婕妤,赐号安。”

在场的人由不得一惊!历来选秀最高位分也不过婉仪,更不必说赐号这样的殊荣。

他们面前的这个冷酷至极的皇帝,竟然为了一个如此平凡的女人,打破了先例。

有人说,这个普通的秀女快要让皇上变了性子了,谁也不知道,殊荣背后,实则是一场腥风血雨的阴谋的酝酿。

“民女叩谢皇恩!”

陆梓言走出殿外,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直低着头,止不住地道歉。

陆梓言上下打量着她的模样,衣着朴素简单,与寻常百姓的姑娘打扮无异。

“无碍的,不必如此慌张。”

语毕,姑娘依旧长久地保持着低头的姿势。

“你叫什么名字?”陆梓言好奇问道。

女孩听罢抬头,脸上顿时染上笑意。

“沈茶靡,我叫沈茶靡,娘说她最爱的便是茶靡。”

她提起娘的时候,脸上是散不去的欢喜。

“茶靡,茶靡……”陆梓言一遍遍默念。

茶靡是一种伤感的花,是春天最后开花的植物。

它是分离与悲伤,是末路之时,刹那间的美。

陆梓言与她交谈几句之后,沈茶靡便有事离开。

待她走后,沁云这才告诉陆梓言,她——沈茶靡,也是新封的沈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