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坤宁殿

“你再说一遍，官家今夜要在坤宁殿就寝？我没听错吧？”

年轻的郭皇后正百无聊赖的摆弄着首饰，突然听到大宦官前来传话，说官家要过来。

“回皇后娘娘，您没有听错，官家今夜要在坤宁殿就寝，现如今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传话的大宦官，是内东头供奉官任守忠，自从太后驾崩，他在宫内便失去了靠山，如今正愁着以后该怎么办，突然听到心腹打探来的消息，说官家今夜要留宿坤宁殿。

一向善于揣摩人心的他，立刻嗅到了不同的风向，短暂权衡后，他决定亲自前来传话。

郭皇后蹭的一下从梳妆台前站起，赶紧叫来贴身女官：“青鸟，快来快来，帮我看看，我的钗环衣裙可有不美之处？”

坤宁殿使，皇后所倚重的掖廷大管家，跟内侍一样，谁离皇后近，谁的权力就大，如今太后驾崩，后宫之主便是皇后，身为皇后的使者，青鸟有资格被称一声掖廷女相。

青鸟疾步走来，动作虽快，仪态却丝毫不乱，她走到皇后近前，借着烛光仔细的看着皇后的面容，而后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支画笔，沾了一些红色颜料，轻轻几笔便在她眉心处画上了三片梅花。

“娘娘看看如何？”青鸟画好落梅妆，捧起梳妆台上的小块铜镜，双膝跪坐在地上，让皇后可以毫不费力的看到自己的容颜。

“好，好看，真好看，青鸟，你的点妆手艺越来越精湛了。”郭皇后左看看右看看，心中特别满意。

试问天下哪有女人不爱美，便是尊贵如皇后，也不能免俗。

……

赵祯坐着肩舆，一路没有丝毫颠簸的来到了坤宁殿，路上差点睡着了。

像这种需要十六个人抬的椅子，在唐朝只有皇帝和后妃可以坐，但到了宋朝，便是民间百姓也可以坐，只是为了区分尊卑贵贱，只有皇帝和皇后可以乘坐十六人抬的肩舆，官员最多只能用八人，而百姓则只能用四人或两人。

一行人四平八稳的走了大半刻，终于到了坤宁殿，然后便是隆重的接待。

皇帝夜宿皇后宫中，这可不是小事，两宫的内侍宫女们要做好各种准备，外朝的起居舍人也要进宫做好房事记录，太医院的太医们一个不落，连夜进宫待诏。

办个事要惊动这么多人，简直可以说是社死至极，赵祯刚到就后悔了，早知道这么大阵仗，还不如回福宁殿自己睡。

但此时木已成舟，由不得他半途而废，赵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进行下去。

赵祯坐在长长的餐桌主位，看着宫女们将一道道精致的菜肴摆上桌，对面是盛装出席，妆容精致，粉面含羞的皇后，他在心里嘀咕道：

“怪不得皇帝都喜欢找妃子侍寝，就这一条，妃子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皇后不行，他得自己过来给皇后侍寝，这个主动和被动的关系很重要，绝大部分皇帝都喜欢主动，不喜欢被动。”

等着忙前忙后的一群人终于安排妥当，接下来就轮到帝后二人开始表演了。

赵祯看着静静侍候在一旁的一大群内官：福宁殿使、坤宁殿使、内东头供奉、内西头供奉、宫令、尚食、司酝……真让人四大皆空。

“你们都退下，各自去忙吧，朕和皇后有要事交谈，茂则，把门关好。”赵祯斟酌了片刻，开口说道。

“是。”张茂则领命，其余人等一个个的也极有眼色，行礼后鱼贯而出。

“臣妾先敬官家一杯，贺官家圣体无恙。”皇后还是没有沉住气，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赵祯也是借坡下驴，端起酒杯，示意皇后，接着一饮而尽。

“嗯？味道还不错！”赵祯本来没注意，酒一入口，立刻便被这奇妙的滋味所吸引，他闭上眼，回味了一下。

有桂花的花香，有稻米的谷香，有点甜，度数估计不高，用热水烫过，酒是温的，入口醇香，让人回味无穷。

“这是臣妾亲手做的桂花酿，官家可还喜欢？”郭皇后见赵祯闭着眼回味，一时间喜上眉梢。

“不错，皇后这里还有多少？明日给朕那里送上几瓶可好？”赵祯睁开双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官家喜欢喝，臣妾明日就叫人把酒全给官家送去。”郭皇后喜不自禁，她就是这样的人，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率真、任性，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女子，不懂人心复杂。

若是其他妃子发现皇帝喜欢喝自己这里的酒，定会想尽办法，让皇帝多来这里几次，绝不会把东西一股脑的全送过去。

“好，那朕也敬皇后一杯，贺皇后的慷慨大方。”赵祯说完，举杯示意，而后一饮而尽。

他前世习惯了勾心斗角，总会下意识的把人往坏处想，像郭皇后这样容貌娇艳，内心却单纯率真的女子，他前世见都没见过，身边的女子大多是抱着某些目的接近他，要么为名，要么为资源，但郭皇后已经贵为皇后，她如今追求的，就只剩下皇帝的爱。

连续两杯水酒下肚，郭皇后的小脸上泛起两抹红晕，愈加妩媚动人，尤其是额间的梅花妆，更是点睛之笔。

赵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清蒸鱼肉，小心仔细的把鱼刺挑出，然后起身递给了皇后。

“谢……谢官家……”郭皇后正在想着接下来要说点什么，但见赵祯已经开始吃菜，便放弃了继续交谈的心思，自己也拿起筷子寻觅着想吃的食物，谁料赵祯突然站起，把一块挑走了鱼刺的鱼肉递给她，顿时受宠若惊的起身接过，俏脸上写满了惊讶。

郭皇后接过鱼肉后坐下，小脸上满是甜蜜之色，赵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在心里默默地总结着皇后的反应：“胆大、率直、羞涩、单纯……”

见皇后吃了一口便停筷，赵祯再次举杯，笑容满面的说道：“来，你我夫妻再饮一杯，从此以后，朕还要与皇后携手，共享天下。”

郭皇后也跟着举杯，自谦的说道：“臣妾不敢奢求，只愿余生能得夫君怜爱，臣妾便已心满意足。”

赵祯微笑着饮下第三杯酒。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睡前不易饮食过多，皇后……我们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