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四十二字箴言

当夜晚间。

下邳,徐州牧府,宴客厅。

一场盛大的庆功仪式正在举行。

在场众人,自然少不了一番觥筹交错。

吕布示意陈登,随他一起来到厅侧一间耳房内,道:

“元龙,明日一早就要启程前往许都。

都准备好了吗?”

陈登道:

“回君侯,都已准备妥当。”

吕布道:

“吾今上表尊奉朝廷,未知曹公将何以待我?”

陈登道:

“但不知将军何所求?”

吕布道:

“今吾虽占徐州,有州牧之实,却无天子明诏。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

君此去许都,当为吾争此名号。”

陈登道:

“吾闻曹公英明神武。

今天下纷乱,正需将军这般骁勇之人,佐定天下。

将军若心向朝廷,谅一州牧,不难取也。”

吕布道:

“吾自杀董卓,出武关以来,无日不思重振汉家社稷。

然关东诸侯,为私家计,互相兼并,终无所为。

今幸占徐州,若朝廷有意,吾当双手奉还。

惜前与曹公仇怨深结,未知其肯接纳否?”

陈登道:

“曹公虽奉天子在侧,然南有袁术、刘表,北有袁绍、张杨,西有韩遂、马腾,未易处也。

而将军虎踞其东,一旦为仇敌,必将四面遭制,八方受难。

曹公号为英明,闻将军倾心而向,焉有不纳之理?”

吕布道:

“但愿如卿所言。

曹公若能接纳,则袁术无能为也。”

陈登道:

“将军但保此城,吾必于曹公面前,竭力说之,使其兵向汝南,剑指寿春,则袁术何足虑也!”

吕布道:

“虽如此,吾亦担心,曹公未曾发兵,而此城已失。

闻卿家部曲庄客极多,不如暂且留在城中,召集部众,助我守城。

至于出使朝廷,另派他人可也。”

陈登一听就急了,这话说着说着,怎么就变味了。

定好的事情,说变就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怀揣背刺的心思,哪里肯放过这种千载难逢的良机,忙道:

“将军若虑守城之人不足,吾自当倾力襄助。

然出使朝廷,乃大事,非常人可挑此任。

若将军更择其人,敢问其谁欤?”

吕布故意道:

“糜芳、曹宏二人若何?”

陈登哑然失笑,道:

“若论经商货殖,二人堪称翘楚。

然使其受任于危难之际,恐误大事。”

吕布假装为难,道:

“二人才干,吾岂不知?

然元龙走后,未知何人可统御部曲,助我守城耶?”

陈登道:

“吾二叔陈瑀可也。”

吕布故作惊讶道:

“吾闻令叔为扬州刺史之时,虽拥重兵,闻袁术前来而不战自走。

似此,如何统御部曲耶?”

陈登道:

“君侯有所不知。

彼时,其麾下之兵虽多,却无人肯俯首听令,不走即死耳。

今其御者,皆吾门内部曲,孰敢违抗乎?”

吕布点头道:

“自古统兵者,除韩信外,皆有定数。

未知令叔如何?”

陈登道:

“至多两千。”

吕布立刻道:

“那就两千,明日一早,由令叔召集后,到吾府中听令。

汝与糜芳、曹宏、秦宜禄一起,明日天亮后出发,赶往许都。

吾闻淮南兵,距离此城只有一天的路程。

再要耽搁,恐无法出城矣。”

陈登听完,好像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得含混答道:

“唯!”

吕布从陈家弄到两千部曲,心满意足,又端着酒盅,去找其他世家家主谈心,勉励他们向陈、糜、曹三家学习,最终又划拉到一千多人。

屈指一算,几大世家提供的人数,通计五千余人。

城内的徐州兵,原有两千人,秦宜禄增援魏续,报销了五百人,还剩一千五百人。

葛峄山大营中,艾山贼寇从一及其麾下,尚有五百人。

从郯县带来的,原唐茂麾下的利城郡部曲,共有六百人。

宋宪部麾下的第二曲,也有五百人。

全部算起来,共有八千一百余人。

高千亭一战,俘虏了一千六百余人,刨除受伤的,能战之兵尚有一千二百余人。

吕布不打算让这些人闲着,分散编入各将麾下后,让他们守城去。

如此一来,下邳城内的守兵,将达到九千三百余人。

虽然还是不太多,但也能应付一时了。

当然,制造守城器具,搬运粮草,送饭送水等事,还需要征召民夫才行。

初步估算,至少也要三千人。

波及的家庭可达三千户,近一万五千人。

这对总人口不超过六万的下邳来说,影响巨大。

考虑到这一点,吕布下令时,特意加了一条。

凡是应征的民夫,其全家来年应缴的算赋与口赋,全部免除。

伤残者,额外再免除田租两年。

死亡者,田租、算赋、口赋、刍蒿税一律免除三年。

如果不出极端情况,九千余名士卒加上三千民夫,守城基本上够用。

如果战况实在焦灼,那可能还需要征召更多的民夫,以填补兵力空缺。

葛峄山那边,吕布打算只留一千丹阳军和三百骑兵驻守。

丹阳军纪律不行,但战斗力很强,可攻可守。

骑兵就更不用说了,刺探敌情,破阵,绝敌粮道,追歼穷寇,都得靠它,那真是一刻也少不了。

吕布把这些事情,对众人一说,立刻得到了热烈地响应。

陈宫道:

“君侯如此安排,我就放心多了。

不过……”

他压低声音,道:

“君侯,袁术兵临城下,自当以死拒之。

然联袁诛曹,乃吾等之既定策略。

倘与淮南兵连祸结,愁怨日深,恐误大事矣。”

吕布道:

“如此大事,就使公台不说,吾岂能忘耶?

放心,吾与袁术之间,虽必有一战,却未必要争个你死我活。

袁术固非吾之良友,然曹操在日,尚有联盟之基础。

至于何时化干戈为玉帛,吾心中自有考量。”

陈宫点头道:

“那就好。

可陈登出使许都一事……”

吕布笑道:

“无非纵横捭阖之策也。

他糊弄我,我糊弄他也。”

陈宫听后,心中释怀,哑然失笑。

侯成见二人发笑,不明就里,端着酒盅,踉跄而来,道:

“君侯,公台,为何发笑?”

吕布骗他道:

“笑那袁术以卵击石,将死而不自知也。”

侯成道:

“那可不是,袁长水自谓兵强马壮,哪晓得君侯更强?

今其前锋被擒,兵威沦丧。

若敢再来城下跳梁,吾必杀之!”

吕布道:

“虽如此,汝亦休要大意。

彼大军数万,非同儿戏,一应守城事务,皆就绪否?”

侯成晃了晃脑袋,道:

“以吾观之,万事皆已具备。

君侯若更有良策,乞请示下,吾照办就是。”

吕布道:

“守城之策,无它,四十二字足矣。”

侯成诧异道:

“敢请明言。”

吕布笑道:

“你且听好,四十二字乃为:

明哨暗哨流动哨,脏坑净坑梅花坑。

拒马鹿角铁蒺藜,挠钩套索大斧头。

滚木礌石百沸汤,强弓硬弩千滚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