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的时间里,李玄仿佛进入了一个完全虚无的空间,长久以来压在身上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没有任何五感或是喜怒哀乐,仿佛回归了还未降生之前,但这飘渺的感觉没过多久,他就感受到了窒息的感觉,呼吸不畅。
然后就是断断续续撞击后脑勺的感觉让他的意识愈发清晰起来。
最先传到耳边的是悠远清澈的铃声,随后就是积雪在马车车轮下辗过吱嘎声,前方马蹄疾踏,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发出一阵嘶鸣。
后脑勺随着马车驾驶一下又一下地磕到马车内壁,脑袋一阵嗡鸣。
强撑开眼睛,眼前景象从模糊逐渐清晰,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麻麻的。
他此刻正躺在一个马车里,身上盖了好几层厚实的棉被压的他动弹不得,怪不得刚刚感觉呼吸不过来,后背被捂的出了不少汗,此时糊在身上有些难受。
李玄费力地逃出被子后,把胸前后背缠的快把他肋骨勒断的包扎布条解开,然后长吸了一口气,呼吸顺畅,总算感觉舒服了点,看着脑袋下面包的严严实实的夜明枕,他闭着眼也能猜到这是谁的杰作。
马车不大,正正好躺得下他一个人。
李玄凑近窗口,掀开有些厚实的帘子,窗外看起来已经不是幽州城附近了,但看着路上的积雪猜测应该还在北境。
“咳、咳!”外面风大李玄不小心呛了口风。
“诶,李玄你醒啦!”
白之听见马车里的动静,唰的一下掀开门帘,看着醒过来的李玄喜出望外!
原来她一直在外面赶车,李玄一张脸还是发白,但强打精神弯了弯唇角“好久不见呀~”
一醒过来就没个正形,果然还是她熟悉的李玄。
白之翻了个白眼“久什么久,才半日而已。”
才半日啊,“难道不久吗?从咱们相识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隔这么久才看见。”李玄看到旁边小桌上的茶壶,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
“哇,那是你好吧,躺那舒舒服服的,我是遭了大罪,你知道我拖着你走了多久嘛!最后好不容易才求爷爷告奶奶买到了这个马车,”说到这里白之声音低了低“钱从你那拿的啊,没经过你同意,但你还没给我付过钱呢,我累的腿都快断了…”说到这里声音又大了起来,变得理直气壮。
“怪不得,还没醒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被人照顾的又暖和又舒服都不想醒过来了。”放下茶杯,李玄恢复了点力气,扭头看着跪坐在马车前辕的白之,因为赶车脸被风吹的红彤彤的,像个年画娃娃。
白之听着李玄毫不做作、实诚的夸赞,理所当然地点头:“那当然啊,你都不知道我虽然是第一次照顾人,但在这方面似乎是天赋异禀,就连包扎伤口都做得又快又好,要不然你怎么能这么快就醒!”
听到这里李玄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白之的神色,却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异样:没看见吗…
虽然在观察她的反应,但嘴上还在答谢。
“不过,这次真的谢谢你,小白姑娘,要不是你,恐怕……”
看着李玄真挚诚恳的眼神白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下意识摸了下鼻子放下了车帘转移话题:“那你先好好休息,对了”说到这里,白之又探进头来指了指马车的一个位置“地图在那边的暗格里面,你的东西,自己记着拿。”
白之钻出马车迎着风吹了好一会儿,才吹散了脸上因为莫名的窘迫升起的滚烫温度。
马车内的少年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检查地图,而是呆坐着愣起了神。
过了好一会儿,李玄扒开胸前的衣服,身上大大小小有些伤痕,都已经不再往外渗血,但最显眼的是另一个痕迹。
透过胸口白皙的皮肤能够清晰地看到黑色的心脉,像密密麻麻的蛛网包裹住了整颗心脏,看起来狰狞又恶心。
李玄稍稍注意了下,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严重了……昨晚果然还是有些勉强。
扫了眼旁边乱作一团的布条,少年的心思比这布条还要乱,暗自琢磨着。
不可能看不到啊……
李玄心如乱麻地猜测,白之却真的不是特别在意,每个人都有秘密,而她不是一个喜欢探究别人过去的人。
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检查了一下,好在这痕迹并不是昨晚才出现的,似乎在身体里已经不少时间了。
她用内力稍微看了一下,很奇怪,像蛊又像毒,但她对医术确实没有什么研究,看他还活蹦乱跳的就猜到对于这个,他应该有自己解决的办法,就没有管也没有问。
毕竟,昨晚,她也是真的很累啊。
在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再过多交流,总算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家客栈。
正好他们也需要时间坐下来仔细研究一下接下来的去向。
可能因为幽州城大雪很多商贾害怕封路都提早离开,因此这间客栈里面还有空房间,白之扶着李玄,很是阔气地要了两间上房,当然,李玄付钱。
虽说要的是上房,但因为只是路旁的三无小客栈,因此也仅仅是可以住的程度而已,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张床,很难想象普通房间是怎么个环境,不过两人都不是挑剔的人,凑合凑合也能住。
白之说是扶着,其实是半拖着把李玄放到了床上,放下之后扭了扭胳膊捶了捶肩,松快一下筋骨。
李玄看着正开始原地蹦高的白之,他失笑摇头,突然却眉头一皱,忍不住咳了两声。
“我说,你还能坚持吗?实在不行我们在这多待两天,等你身体恢复地好点了再出发。”白之瞄了眼躺在床上柔柔弱弱的少年建议道。
李玄听着这话摇了摇头:“不行,那些人不知什么时候就追上来了,我们不能浪费时间。”
“啧,那地图是什么东西?这么多人想要,还有你,都差点没命了。”白之抽了把椅子拖到床边坐下。
“那地图上标注前朝皇陵的钥匙线索和陵墓位置,而我需要陵墓里的一样东西救命。”说到这里,李玄撑着身体拿出那卷地图,慢慢地展开。
救命?白之莫名感觉应该是和他胸前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有关。不过,说起前朝皇陵……
“前朝皇陵?这个我知道,据说,前朝覆灭之前,当时的皇帝就早早将皇宫里搜刮的各种各样的宝贝秘密运送到早已盖好的陵墓之中,据说当时无论是修建陵墓的工匠,还是秘密运送宝物的侍卫,所有人都被秘密处决在了陵墓之中,据说,还将它们制成了陶俑,让他们永生永世守在陵墓里护卫皇族。”
李玄缓缓转头看向白之:“……你哪听的?”
“怎么?是另有隐情吗?”白之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
“事情确实如此,但并没有把他们制成陶俑,也没有永生永世护卫这么玄乎的说法,只是为了灭口而已,后来都拖到别的地方埋了,再说了,他们巴不得陵墓里只有宝贝和他们皇室的人,哪里会舍得让他们瞧不起的卑微低贱的奴隶进去,野史话本,少看点吧。”李玄语气平静地向她解释。
白之恍然大悟,随之又觉得奇妙,这皇帝,费那大劲盖了个豪华的皇陵,为此费了那么多心思,死了那么多人,里面堆满了无数宝贝,结果最后却凄惨死在了皇宫,进都没进去,所以说,世间事真是奇妙。
看到李玄解开地图,白之凑过去却看了满脑子问号。
“这上面画的什么东西?这是地图?”白之一脸疑惑地将视线从地图挪到了李玄认真的侧脸。
只见一张黄色的纸张上面,零星标志着些图案,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哪里看得出来是个地图?
李玄给白之指了指几个位置“这上面的这些标注,是按照前朝的地图标注的,这些图案的位置放在前朝地图上,就是钥匙的位置。”
“这要怎么看?在哪里?”白之转了转脑袋,眼睛都看酸了,也看不出哪里是哪里去。
“很简单,只要按照图案之间的比例,等比例放大到前朝地图上,这就一目了然了。”,李玄将手指点到一个空白的位置“这里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所以以此为标记,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地点是?”
白之脑袋里回忆前朝地图,将两个地图重合,标记的地点,离他们最近的位置似乎是……
“渔阳”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那个地名。
“你看,在这里这个标志就是北境幽州城,我们刚从这里南下,而且,这里的这个钥匙已经在你手了,所以我们就向下南行……”李玄一边指着地图,一边解释。
白之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的地方,“等、等、等等、什么叫这个钥匙已经在我手里了?”
李玄偏了偏头挑眉,白之突然想起了顾前辈给她的布袋子,下意识摸了摸胸口。
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白之噌的一下站起身,捂着怀里硬邦邦的布袋子,眼神里满是警惕,大有他说不出个一二三就要一刀了结了他的架势。
李玄看着她后知后觉的样子无奈地拉住她,试图让她坐回去,然而……看着她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晃动的身体,他才放弃拉她,悉心解释道:“放心吧,是顾前辈告诉我的,他不放心让你一个小姑娘独自承受,在临终前,托我跟你一起。”
“顾前辈什么时候?”白之话还没说完脑袋里就划过前辈临终前拉着李玄说过什么的画面顿时明白过来。
白之想起来在墓前李玄的回答,气得又是一蹦三尺高,“好啊!你又骗我!”
看着小姑娘一会儿呆头呆脑,一会儿又神思敏捷的样子,脑袋都有点疼了。
“对不起嘛,这不是当时咱们还不熟,我怕你不信!”
“那现在咱们就熟了?再说你柔柔弱弱的,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李玄张嘴却又无话可说,他总不能告诉她,是因为顾剑认出他是谁了才放心把小姑娘托付给他的!这可不能说,说了万一又给她带来危险和麻烦,到时候到了地下他都不好交代,只好闭嘴接受白之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