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挣扎着生活的人来说,不管什么样的日子,都是重复的煎熬。哪怕命运调着样儿地给这人出难题,对他来说,只能感觉到麻木。
不过就算再苦的日子,对小不点儿的孩子来说,都没什么概念,他们总能在有限的那段童年时光里,找到生活的乐趣所在。
“姐!姐!咱俩吃冻梨呀!”
“不行,就剩那几个了,爸爸半夜回来要是去吃肯定能看出来,让他发现咱俩偷摸儿吃,要打人的。”
“没事儿姐,你就说,野狗叼走了!”
虽然小锦应知道爸爸什么德行,他留着想吃的东西不见了,肯定有人要挨打,而挨打那个往往不是妈妈就是自己,但是看着老弟又机灵有可怜的小出儿,实在是不忍心。
大过年的,孩子想吃点家里有的好东西,还要考虑会不会挨揍,不管了,揍就揍吧,偷了吃了再说。
打定主意,姐弟俩就佝偻着身子往下坞摸。
其实他俩不知道,往年大哥都偷吃多少次了,怎么瞒天过海,偷了又不被发现,这是讲究技术的。
话又说回来,大哥现在躲到别人家去了,不可能给现场教学。
初次做贼的姐弟俩那肯定是紧张的,尤其是天刚擦黑儿,风雪又没停。西北风呜呜的声音,像谁家孩子饿哭了一样渗人,再加上黑乎乎的下坞,让姐弟全身汗毛都炸起来了。
“姐,要不,你自己进去吧,我给你放风儿……”
“我也不敢呐!”
“那我一直跟你说着话儿吧姐,说话就不吓人了。”
“行,你可不许走啊!”
“我不走,我不走。”
小锦应后悔极了,但是心想着下坞就没多大个地方,这都已经快走到放年货儿的架子了,只差最后一哆嗦,咬咬牙拿了就跑吧!
视线稍稍适应了黑暗,小锦应看到了冻梨、冻柿子、大麻花儿、大白菜、土豆……
“姐,找着了嘛……”
“姐,我都闻着香味儿了……”
小锦应摸了两个冻梨,又顺走了一个大麻花儿,回头就要跑。
因为太激动太紧张,脚底没转稳,一个趔趄就要失去重心,右手掐着俩冻梨胡乱扑棱着想找个着力点。
让冻梨给冰的不咋有知觉的右手划拉着个什么大家伙什儿,也来不及过脑子了,冻梨出手,一把抓了上去。
稳住身子转过神来,小锦应仔细看了看自己抓住的地方。
“啊!!!”
“咚……”
苏锦聪听见姐姐在里头嗷嗷地叫,立马关门就跑,这时候讲什么义气。
“苏锦聪!!啊!!!!”
小锦应第一声喊,是因为看出来自己慌乱之下抓的是个完整猪头上的鼻子。
第二次喊当然是因为老弟,不光临阵脱逃,还把下坞的门给关上了。
这回可好,一片漆黑完全找不到方向。
小锦应哆哆嗦嗦地把左手里的麻花交到右手,在空气里舞舞扎扎地挥着,嘴里念叨着,“我身上可有老仙儿啊,你们都别招我!”
小孩子对黑暗本来就有天生的恐惧,再加上对鬼神儿的想象,小锦应可是吓得够呛,急的直学屯子里的不正经大神儿。
舞扎了将近五分钟,小锦应才从不到十平米的下坞里寻摸出来,手里还死命地攥着半拉麻花。
“苏锦聪!!!!”
后来每到大年三十儿,苏锦应都会就这件事儿埋汰埋汰苏锦聪,“你个抛弃战友的胆小鬼”。
在年夜饭的饭桌儿上,哥仨一边回忆一边举杯,嬉笑着回味童年稀有的快乐时刻。
而往往在酒过三巡后,紧跟着的一定是大哥的唠叨。
苏锦钢总是觉得自己是最委屈的,为这个家付出最多的,这一点,几十年了都没变过。